舒四五说：“仰大哥，我刚才想，我们说不定能送你出城，用这些东西！”说着，指了指地上那堆刑具。
杨家兄弟和文留献惊喜如狂，急忙说：“四五，怎么送仰大哥出城，你快说！”
“好，我说出来，大伙合计合计！”
大家马上安静下来。
“天色一亮，官兵就要过来搜查，到时找到地道，大家都凶多吉少。”舒四五说，“咱们与其坐着等死，不如放手一搏，只要把仰大哥送出城，就好说话！”
仰荩臣说：“怎么出城，舒兄弟快说！”
“仰大哥，你刚才打死几个衙役，拿到这几套差服，咱们又从大钟底下找到囚衣、公文、枷号、脚镣，连哨棍都有。”舒四五说，“我想，天色一亮，干脆请你穿上囚服，戴上枷号、脚镣，我们四个冒充公差，到县衙换取关文，送你出城！”
仰荩臣听了这话，不禁紧锁眉头，沉吟不语。
文留献和杨保川大吃一惊，“你说什么，冒充公差，去县衙换文？四五，你胆子太大了，弄不好要掉脑袋的！”
“我知道，可是等官兵找到地道，咱们也是死路一条！”舒四五说，“行不行，大家议一议吧！”
三人面面相觑，一语不发。
仰荩臣心想，此举虽然太过冒险，倒也不失为一条生路，万一侥幸成功，舒四五他们和屈蕴侠就不会受到牵连，马上拿过那本公文翻看起来。
文留献想了一会，也觉得没有别的办法，忐忑地说：“四五，你的意思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错，就是这意思！”舒四五说，“事到如今，咱们只好试试，总强过等死！”
杨保川听说要冒充官差去衙门换文，心里紧张害怕，急忙说：“舒大哥，去县衙换文，怎么是四个人？平时押解犯人的公差，不都是两个吗？”
“解押流犯的公差，的确是两个，由发配流犯的州县衙门分派，把流犯押送到流放的地方，不过那是‘长解’。”
“这么说，还有‘短解’？”
“对。流放是次死一等的重刑，犯人一旦起解上路，就离家万里，九死一生，所以经常有人在半路上杀人逃跑。”舒四五说，“朝廷因此下诏，凡是流犯经过的州县，都要派人协助押解，送到下一个州县，以防犯人脱逃。这些公差少则两人，多则四人，就叫‘短解’。”
杨保川这才无话可说。
仰荩臣看完公文，说：“舒兄弟，这个庄承宗是几年前的流犯，咱们用他的公文和关防，时间对不上啊！”
“仰大哥说得是，这就看文先生的了。”舒四五拿过公文，递给文留献，“文先生，你最会装裱字画，赶快看看，能不能把犯人的名字和各州县验押的日期改一改。”
文留献赶紧接过公文，在灯下翻看半晌，说：“犯人的名字只有两三处，改动倒也不难，只是每个州县的验押时间参差不一，要用揭裱的办法挖补。”
“这个我们不懂，你是行家，请你赶快试试，不能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文留献想了想，十分为难，“揭裱倒是不难，可是时间太紧了。平常揭裱书画，少说要几天才能晾干，现在天亮就要，怎么来得及！”
舒四五听了这话，不禁皱眉不语。
杨保山性子沉稳，不急不慢地说：“文先生，快想想法子，既然咱们只有这条路，就不要前怕狼后怕虎。”
“可是时间太赶，我有什么办法！”
“这是官府公文，不是字画宝贝，明天用过就扔了，你就不要死心眼了。”杨保山说，“再说这事对仰大哥、对咱们大家都干系重大，你还是赶快想想办法吧。”
“好吧，我想想！”文留献只好答应。
仰荩臣见他们都热心帮忙，不禁生出一丝希望。
他在梦州做守备官时，经常和州县衙门打交道，对发配流犯的事情一清二楚。
流犯起解上路后，沿途经过的各地州县衙门都要仔细查验，核实流犯身份无误，枷锁和脚镣没有开启，才在公文上注明“完全”字样，写上查验日期，又加盖官府的印信，转送下一州县。
他想，舒四五为人精明干练，又在衙门刑房干过几年，熟悉其中关节，倒也不必担心，只是还有几处疑问，要问个清楚。
“舒兄弟，到县衙换文，流犯也要上堂，你知不知道？”
文留献和杨家兄弟一听这话，大吃一惊：“什么，仰大哥也要上堂，那说了半天，不是白废话吗？”
“仰大哥，我正是为这事发愁。”舒四五皱着眉头，“上了大堂，要他们认不出来，只有一个办法，可是不到万不得已——”欲言又止。
“你是说刺面？”仰荩臣开门见山。
“不错！”舒四五点了点头，“只是刺面之后，油墨不会褪色，将来即便用药水清洗，脸上也会留下疤痕，和毁容无异。”
杨保川插话说：“舒大哥，你怎么和文先生一样，也死心眼起来了？咱们既然是冒充，在仰大哥脸上随便写几个字，骗过狗官不就行了？”
“保川兄弟，你也太小看官府了，写字和刺字能一样吗？”舒四五说，“上堂之后，刑房书办要亲自查验，一眼就看出来了！”
“什么，狗官还要查验？”杨保川吃了一惊，眼珠一转，又说：“我想到一个主意，让仰大哥假扮公差，咱们四个随便哪个冒充犯人，不就行了？”
“我刚才也想过了，不行！你想想，孩子们看了照片，都能认出仰大哥，官府是吃这碗饭的，仰大哥就站在他面前，他会认不出来？”舒四五说，“再说了，如今全城戒严，都在缉拿仰大哥，盘查只会比平时更严，你让仰大哥换件衣服就上大堂，不但会害了他，咱们四个也会变成打狗的肉包子，有去无回！”
杨保川登时哑口无言。
仰荩臣安慰他们，说：“舒兄弟，杨兄弟，不要担心！只要能出城，不连累大伙和屈大人，刺面就刺面，没什么要紧！”
众人听了这话，都摇头叹气。
仰荩臣又说：“舒兄弟，据我所知，刺面虽是小事，也有详细规矩，你知不知道？”
“仰大哥放心，我当然知道，不然，不是存心害你吗？”舒四五说。
“好，你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