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向前走了一会,远远就见一座县衙大门,匾额高悬,大书“符州县署”四个大字,大门前站着两个衙役,手按腰刀,一派静肃。
舒四五见文留献和杨保川神色慌张,不禁焦急地说:“文先生,保川兄弟,不要慌!”
两人点头答应,可是紧张之下,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们快走到县衙大门的时候,忽然从里面急急忙忙走出来两个衙役,一个说:“真是活见鬼,这个金六均,不知道带着几个家伙上哪儿消遥去了,点卯也敢不到!”
一个说:“就是,今天不比往常,溜号也不看看时候!这下可好,咱们上哪儿找去!”
两人一边抱怨,一边从五人身边走过,见仰荩臣满脸刺字,也不觉得奇怪,匆匆走远了。
五人互相看了一眼,知道两人要找的就是藏在教堂大钟底下的五具尸体,也不说话,走到县衙门口。
两个衙役手按腰刀,走上前来,说:“几位差爷从哪里来?”
舒四五拱了拱手,说:“两位差爷,兄弟押解流犯去天崖省,路过贵县,过来换取公文,烦请通报一声。”说完,打开包袱,把文书递给一个衙役。
那衙役接过文书看了看,又看了仰荩臣一眼,说:“好,跟我来!”
五人正要跟着进门,旁边那个衙役忽然拦住文留献,说:“这位兄弟,你这被褥太脏了,不能带进去!”
文留献想到五本佛经包在被褥里,着急地问:“不能带进去,放在哪儿?”
衙役指了指地上,“就放这儿!你要是不放心,在这儿守着,进去两个人就行了。”
舒四五正担心文留献和杨保川坏事,一听这话,正中下怀,马上说:“老文,你别进去了,在外面守行李!这位杨兄弟,你也留下,陪文兄弟说话!”
文留献和杨保川求之不得,赶紧答应,暗暗松了一口气。
衙役在前头带路,仰荩臣扛着木枷走在中间,舒四五带着杨保山走在后面,进大门走得不远,过了一道仪门,就到县衙大堂。
只见正中央是暖阁,设着知县公堂,一块大屏风绘着海水朝日图,十分威严。
暖阁顶部绘着八卦太极图,周围数十个方格中,各绘着一只仙鹤,振翅高飞。大堂东西各两列仪仗,青旗、兰伞、兰扇、桐棍、皮朔、堂鼓、铜锣一应俱全。
公堂大案后面端坐着一个身穿官服的大人,约摸五十多岁,脸白身胖,脑满肠肥,正在闭目养神,自然是符州知县钱绅权了。
衙役走到大案前,说:“大人,来了一个滨海省的流犯,要换公文。”
“呈上来吧。”钱绅权睁开眼睛,懒懒地招了招手。
衙役将公文呈上去,钱绅权随手翻了翻,扔在一边,看了仰荩臣一眼,说:“犯人,你脸上怎么画得乱七八糟?”
“回大人的话,罪人脸上是刺字。”仰荩臣镇定自若地说。
钱绅权点了点头,叫道:“邵书办。”
旁边走出一个青年吏目,拱手说:“卑职在!”看样子是刑房书办。
钱绅权指了指仰荩臣,打个呵欠,便不言语了。
“卑职明白。”邵书办走上前来,在仰荩臣脸上仔细察看,伸手摸了摸,又看看木枷上的封条、脚镣上的镣环和镣链,转过身去,说:“大人,犯人脸上确是刺字,枷号封条齐整,镣环、镣链也无异常。”
“好吧,写明查验日期,给他们换发关防,再派两个短解,送去天崖府。”钱绅权又往大椅上一靠,接着闭目养神。
仰荩臣做梦也没想到这样顺利,心里暗喜,看了一眼舒四五和杨保山,见二人虽然性格沉稳,眼里也露出一丝喜色。
邵书办带着关防和公文,向杨保山要了短解关防,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回来,将公文和两个关防呈上大堂,钱绅权拿过大印,要盖印信。
邵书办说:“大人,天气不好,去天崖府来回至少要四天,金六均和钱四喜他们五个又不在,派谁去?”
钱绅权盖了大印,还没有说话,忽然,仪门外有人高唱:“钦差大人到!”
仰荩臣听说金士淳来了,无异平地一声雷,心里一惊:“糟糕,金太监怎么这时候来了,真是冤家路窄!他九年前见过我,要是认出来,怎么办?”
他心念急转,马上又想:“不怕他,我现在脸上刺了字,他认不出来!”才放下心。
这时,钱绅权圆滚滚的身子早就一跳而起,屁滚尿流跑到公堂门口,又朝一帮书办和衙役连连招手。
众人急忙跑过去,在门口列队肃立,垂手恭候。
仰荩臣强作镇定,回头看时,十多个鲜衣亮服、手执拂子的小太监,簇拥着一个六十多岁、身着华服的老太监,背负双手,迈着方步,摇摇摆摆走过来,正是金士淳,比起九年前,脸上皱纹密布,苍老了许多。
钱绅权急忙拍拍袖箭,趋前打千,说:“下官给公公请安!”
众书办、衙役急忙跟着跪安。
金士淳抬了抬手,尖着嗓子说:“钱大人,免了,都起来吧!”
“是!”钱绅权站起身来,溜须拍马:“这儿天气太冷,公公有什么话,派人吩咐下官就是了,怎么不好好歇着,还亲自过来!”
“抓捕钦犯是头等大事,我哪里敢贪清闲?”金士淳说,“钱大人,时候不早了,派你手下的人带路,开始搜查吧!”
“是!”钱绅权马上吩咐,“莫书办,多派些人给大人们带路,开始全城搜查!”
旁边一个吏目答应一声,多半是兵房书办,正要匆匆出门,金士淳说:“慢着!”
莫书办急忙转过身来,拱手说:“请公公示下!”
“你出去传令,就说本公公说的,那个教堂虽然烧了,也要仔细搜查,小心有暗道、地窖什么的,让钦犯逃了!”
“遵命!”莫书办领命,匆匆走了。
一个衙役搬来一张太师椅,放在公堂大案旁边,钱绅权恭请金士淳坐下,又令左右奉茶。
金士淳洋洋自得,说:“好,本公公今儿就在这儿候着!我就不信,撒下五千人的大网,这个仰荩臣会飞上天去!”
钱绅权满脸赔笑,“公公说得是,钦犯今天非落网不可,公公就静候佳音吧!”
金士淳喝了一口茶,游目四顾,忽然看见大堂上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犯人,身穿囚衣,肩扛枷号,满脸刺青,面目肿胀,说:“钱大人,这人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