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马上提刀冲上去,把六个官兵砍死四个,剩下两个赶紧逃命去了。我们怕他们跑去报官,不敢耽搁,见你昏迷不醒,就抢了四匹马,连夜把你带到山来了。”文留献说,“正好土匪昨天晚上都死了,我们就到这个山寨落脚,也是刚到一个多时辰,只是到处空荡荡的,连吃的都没有,舒大哥和杨兄弟就骑马下山,买吃的穿的去了。”
梅审仁听他说完,心想他说山大王是个独眼龙,身穿坎肩,又去军马场抢女人,还说自己和洋人讲话,都不是编造得来,登时不再怀疑,急忙说:“多谢四位大哥救命之恩,不然,小弟如今已是泉下之人了!”
“兄弟不必客气,我们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只是几位大哥也是刚刚上山,山下通缉捉拿咱们的事,你们又怎么知道?”梅审仁说。
“刚才舒大哥和杨兄弟骑马下山,去了一会,又打马回来,说山下正在到处捉拿我们,只好回来乔装改扮,顺便叫我们不要下山。他们走后,我和哑巴怕你醒来,偷偷跑下山,只好找根绳子把你绑了,还请兄弟不要见怪。”
梅审仁见他说得合情合理,说:“两位大哥一片好意,小弟感激不尽,怎么还敢见怪?”
文留献见他毫不起疑,终于放下心来,远远和仰荩臣对望一眼。
黄昏时分,舒四五和杨保川卖回四百斤粮面、五十斤猪肉、二十斤盐,还有十套崭新的衣裤和十双布鞋。
两人和梅审仁见过,都说山下正在张榜通缉他们五个人,风声很紧,劝他躲些日子再下山。
梅审仁急忙答应,又上前帮忙,一起把东西搬到伙房放好,然后从舒四五手里分到两套衣裤和布鞋。
文留献见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就找到一个大木盆,又去伙房烧了热水,叫他洗澡。
梅审仁去了片刻出来,换了一身崭新的白布长衫,脚踩黑呢布鞋,居然长身玉立,丰神俊采,一副富贵公子的气派,而且眉心有一颗红痣,好像一个俊俏女人。
四人也洗澡更衣,烙了大饼吃过,见天上涌出一轮红月,清光四射,就坐在院子里几块石头上闲聊,仰荩臣默坐一旁,不敢说话。
舒四五见梅审仁言语不多,神思不属,好像十分疲倦,就叫他去歇息。
梅审仁客气几句,起身告辞去了。
仰荩臣坐了一会,估计梅审仁已经睡下,凑近过来,低声说:“这人的名字是假的,滨海省的简称是‘梅’,他说他叫梅审仁,多半是‘滨海省省人氏’的意思,正好和庄承宗一样。”
舒四五点了点头,说:“他和咱们素不相识,说几句假话,也没什么,只是看来佛经的事要慢慢打听了。”
文留献说:“没事,反正在山上安顿下来了,不急在一时,就照仰大哥说的办,日子长了,不怕他不说。”
四人昨天晚上都只睡了半宿,今天又奔忙一天,十分困乏,聊了一会,就回房安歇,梅审仁鼾声连连,已经睡熟了。
从此,五人在苍狼山住下来。仰荩臣没事的时候,进山造了两把硬弓,私下传授舒四五射猎的方法,又叫他教给杨保川和文留献。
梅审仁每天无所事事,常常在一边看舒四五教二人射猎,又见仰荩臣每天忙进忙出,干些杂活,也不怀疑,只是再也不提下山之事。
这时舒四五他们的功夫已小有所成,学射猎也快,没过多久,已经是熟手,每次进山打猎,都满载而归。
山货吃不完,他们下山时便顺路送到马营镇,卖给酒馆和客栈,再买粮面和衣鞋上山,又采摘野果,酿制果酒,日子倒也过得丰衣足食,逍遥自在。
只是他们去马营镇,从来没遇到巴丹,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又不便去军马场打听,只好作罢。
每天吃晚饭,舒四五、文留献、杨保川都要喝酒解乏,仰荩臣担心酒后失态,露出马脚,不敢喝酒,偏偏梅审仁也滴酒不沾,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转眼之间,红叶满山,霜林尽染,已是初秋时分。
他们和梅审仁混得熟了,就打算提起话头,打听佛经的来历。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文留献借着几分酒意,说:“梅兄弟,我们在军马场救你的那天晚上,那个独眼龙对官兵说,是你骗他们去军马场抢马,要去符州县城什么教堂抢佛经,这事到底是真是假?”
梅审仁笑了笑,说:“那是小弟骗他的,文大哥怎么也信?”
“你为什么要骗他?”文留献说。
“小弟落到他们手里,非要拉我入伙,不然就要杀头,我只好答应,然后骗他们说,符州县城的教堂有几本佛经,值几万两银子,叫他们去军马场抢马,好去抢佛经。”梅审仁说,“我那是叫他们死在官兵手里,好逃跑,没想到我也落到官兵手里,幸亏四位大哥相救,不然也没命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真的。”文留献端碗喝酒,不好再问什么。
杨保川接过话头,说:“梅兄弟,你怎么知道军马场的事?”
“小弟在丹州县要了几个月的饭,当然知道,还知道那里有官兵。”
舒四五说:“对了,我们听独眼龙说,梅兄弟还会说洋话,跟谁学的?”
“小弟的老家滨城,有很多汗马人做生意,小弟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和他们打交道多了,自然就会了。”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
第二天,仰荩臣和舒四五、杨保川进山打猎,说起梅审仁谎话连篇,城府太深,不知道怎样才能从他嘴里套出佛经的来历。
晚上,文留献炒了一大盆獾子肉,香气四溢。
杨保川将巴丹送的那坛驼奶酒抱出来,说:“咱们上山半年了,现在已经立秋,正好进补,咱们干脆把这坛驼奶酒喝了。”
梅审仁不解地说:“杨大哥,山上哪来的驼奶酒?”
“在马营镇买的。”杨保川说,“梅兄弟,你身子骨太弱,我劝你每天喝一碗驼奶酒,包你气血两旺,生龙活虎!”
“多谢杨大哥,小弟没这口福!”梅审仁急忙推辞。
杨保川哪肯轻易饶过他,苦苦劝了半天,可是梅审仁死活不喝,后来实在招架不住,才说他已经皈依圣梵西摩教,不敢饮酒。
杨保川本来想以进补为名,把他灌醉,套出佛经的来历,没想到他搬出圣梵西摩教来遮搪,不好再勉强,给舒四五、文留献倒了一碗,坐下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