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拿官府压我,请你弄清楚,现在是你求老夫!老夫总不能把饭碗送给你,回头再找官府要饭吧,我有这么傻吗?”范鹤龄微微一笑,“小姐要是真有诚意,先把这些兄弟的退路想好,咱们一切好说。”
“范总舵主,我们一片好意,没想到你会提这么多无理的要求!”克洛伊眼里要喷出火来。
“小姐,你不提‘好意’还罢,一提‘好意’,真是让老夫笑掉大牙!”
“什么意思?”
“亨德雷先生提出通航以来,一直都是和赵二爷商谈,老夫虽然没有出面,可也没有闲着,找了好几位对粗通洋务的朋友打听过。”范鹤龄冷冷一笑,“这一打听不得了,听说了你们汗马人做的不少‘好心事’!”
“噢,什么事?”克洛伊好奇地问。
“好吧,既然你不嫌丢人,我就说一件。我听朋友说,当年你们祖先远渡重洋,到了一个国家,要霸占当地人的土地,可是又打不过人家,没有办法,就装出一片‘好意’,送一些毯子和手帕给他们。”范鹤龄说,“当地人老实,还以为你们祖先是好意,要和平相处,可是过了不久,就一个个病死了!你们的祖先不战而胜,占了人家大片土地,比你们国家大了几十倍!——小姐,我没说错吧?”
“噢,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算再过一万年,毒蛇还是毒蛇,一样还会咬人!”范鹤龄冷笑道。
克洛伊苦笑着耸了耸肩。
旁边几个帮众不明白,问:“总舵主,他们送毯子和手帕给人家,为什么会死人?”
“问得好!他们老祖宗送人家的毯子和手帕,都是天花病人用过的脏东西!当地人染上天花,一个村一个村的死绝,还打什么仗?”范鹤龄望着克洛伊,冷笑道:“小姐,这就是你们的‘好意’!”
“噢,范总舵主,你对我们的成见太深了。”克洛伊大声说,“难道我们真的没法谈了吗?”
“老夫已经说过,恕难奉陪!”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是带着差事来的!”克洛伊气急败坏地大叫,“你要是不答应,我回去交不了差!”
“小姐,那就是你的事情了!难道你要我的脑袋回去交差,我也要双手奉上不成?”
克洛伊理屈词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瞄了一眼左手抱着的木髓头盔,右手忽然伸到头盔里一摸,掏出一把手枪来。
她把头盔往地上一扔,冲上前去,顶着范鹤龄的太阳穴,穷凶极恶地大叫:“你到底答应不答应?再不答应,我就不客气了!”
这一下变生陡然,横州帮的帮众又是吃惊,又是气愤,急忙大叫:“快放下枪,放开我们总舵主。”
“噢,不行!除非他答应我的要求!”
范鹤龄见她狗急跳墙,气得大笑起来,“哈哈哈,果然和金震川是一丘之貉,也给老夫来这一套!有种你就开枪,打死我,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克洛伊恼羞成怒,用手枪顶着他的脑袋,“你还敢笑,你就不怕死吗?”
“老夫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在我陵春江船帮的地盘上耍横,你就死心吧!”
“好,算你有种,我陪你好好玩玩!”克洛伊咬牙切齿,“我刚来重州,连这件事都办不好,还有什么脸面待下去!今天,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和你一起死!”
范鹤龄闭上眼睛,面带冷笑,“你要开枪就开,啰嗦什么!要我答应你,那是休想!”
克洛伊气得浑身发抖,大喊大叫:“你、你真的不怕死吗?”
范鹤龄面带冷笑,干脆闭上眼睛,一句话不说。
克洛伊见他不为所动,也是无可奈何。
亨德雷见了,正要上前说话,克洛伊突然神色激动,对亨德雷喊了几句洋话。
亨德雷吃惊地问了她几句话,马上带上几个洋兵,匆匆忙忙要走出去,可是被横州帮的兄弟们团团围住,哪里肯放他走。
克洛伊着急地用手枪顶了顶范鹤龄的头,大叫:“倔老头,快叫你的人让开!”
范鹤龄闭着眼睛,神情泰然,不为所动。
“听见没有,快叫你的人让开,亨德雷先生要出去!”克洛伊用枪顶顶他的头,激动地大叫。
可是范鹤龄任凭克洛伊大喊大叫,都像老僧入定,无动于衷。
亨德雷无奈之下,只好到处找赵劲夫,想请他出来说话,可是找了半天,都没看到他的影子,大叫:“赵二爷,你在哪里?”
过了一会,赵劲夫才从人群里挤出来,“亨德雷,什么事?”
“噢,你可来了!”亨德雷大叫,“快叫你的人让开,我要出去!”
“你要去搬救兵吗?”赵劲夫冷笑说。
“噢,没有,没有救兵,我是去办事!”
“搬救兵也没事,我们不怕!你叫这位小姐把我们总舵主放了,一切好说!”
“噢,为什么要我们先放人?”
“是这位小姐先动手,对我们总舵主无礼!”赵劲夫说,“你们平日不是满嘴仁义说德吗,能不能讲讲说理?”
亨德雷只好摊了摊手,无奈地看着克洛伊。
“噢,不行!”克洛伊歇斯底里地大叫,“我放了倔老头,他们会杀了我们!”
赵劲夫说:“克洛伊小姐,你多虑了!我向你保证,你只要放了总舵主,可以带你的人离开,永远不要回来!”
“噢,不,不行!”克洛伊激动地大叫,“我要的是通航!通航,听见了吗?你们必须答应我!”
赵劲夫见范鹤龄被她用枪顶着脑袋,心里不忍,只好答应:“好,你只要放了总舵主,一切都好说——”
范鹤龄猛地睁开眼睛,威风凛凛望着他,说:“赵二爷,我说过这话吗?”
“总舵主,我不是看你危险,我心里着急吗?”
“死就死,有什么好怕的,灭了这帮家伙的痴心妄想!”范鹤龄气愤地说,“你今天让一寸,他明天就进一尺,贪得无厌,没完没了!”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
范鹤龄不等他说完,又闭上眼睛,说:“这位小姐,老夫是天生的驴脾气,从来不受人威胁,你要杀就杀,不要啰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