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衣服脱到一半，领子挂在脖子上，露出腹肌。
“不是，我本来打算去里面换衣服。”徐渭往里面走，“我看这里没人，时间又来不及。”
周斯易看着徐渭的窄腰：“沈飞呢？”
“沈主管在开会。”徐渭走到更衣间的门口回头。
周斯易没有再逗徐渭，转身出去。
徐渭匆匆换了衬衣长裤直奔四楼，就见其他人往回走，徐渭忍不住低头嘀咕，迟到很尴尬。
“徐渭。”
徐渭抬头看到主管，大步跑过去：“您找我？”
“怎么迟到了？”
“抱歉。”徐渭说，“以后不会了。”
“把这份材料送到九楼周总办公室。”
他真有办公室！
徐渭接过材料：“好。”
“还有，今晚你去七楼，周桐有事不过来，缺一个人。”
徐渭点头。
“先去给老板送材料。”沈飞语气不是很好，他一直看不上徐渭，“怎么呆头呆脑的？放机灵点，七楼不是谁都能上去。”
“谢谢主管，我明白了。”
徐渭折回来按电梯，沈飞没有立刻走，交代道：“七楼的演出时间是九点到十点，周总那边要有事，你就在那边。”
他到底是歌手还是跑腿的？
“好。”徐渭点头。
“行了，去吧。”
徐渭进电梯，电梯门合上徐渭对着镜子扒拉头发，把翘起来的呆毛强行压下去。电梯在九楼停下，徐渭走出电梯立刻停住脚步。
偌大的九楼只有一间房，徐渭默了几秒走过去敲门，里面响起周斯易的声音：“进来。”
徐渭推开门，先看到的是巨大的房间，办公桌前还坐着几个人。周斯易看了眼徐渭，道：“其他事放到明天会议。”
一共有六个人，挨个看向徐渭，徐渭一张脸硬撑着，微一颔首走过去把文件放到桌子上：“沈主管让我送上来的。”
房间门关上，周斯易指了指对面：“坐。”
徐渭坐下，说道：“您还有吩咐？”
周斯易身子后仰靠在座位上，抬起修长的手指按了按眉心。周斯易鼻梁高挺，睫毛浓密，垂下视线的时候在脸上留下阴影。
周斯易放下手，取了一支烟点燃懒散地靠着，青烟直上悠悠然落入空气之中，他抬眸：“毕业了吗？”
“没有。”徐渭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有些警惕。
“还有多久？”
“最后半年。”
周斯易伸手弹落烟灰：“缺钱？”
徐渭攥着手，眼睛直直看着周斯易，没有说话。
“说实话，你唱歌的水平非常业余。”周斯易轻描淡写。
徐渭猛地起身，脸上火辣辣地烧，直直盯着周斯易却说不出话。
“坐下。”周斯易是命令口吻，嗓音不高，但很沉。
徐渭坐下，攥紧的手指松开，他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第一次有人清楚地指责他唱功不好，不够专业。
周斯易咬着烟眯了眼睛，道：“白天兼职？”
徐渭再撒谎就没意思了：“我家出了点事，我妈在住院。医药费很高，只靠着一份工作养不起。”
“健身房的工作一个月多少钱？”
徐渭脑袋里还乱糟糟地想着周斯易刚刚的话：“按天算的，周末一天七十，平时六十。”
“辞了。”周斯易抽完一支烟，按灭烟道，“给你再找份工作。”
徐渭倏然抬头。
“给我做司机。”周斯易说，“暂定月薪两万，奖金另算。晚上的演出时间你跟沈飞协调，不要耽误我用车。”
徐渭瞪大眼：“白日梦的工作还可以继续？”
周斯易点头。
徐渭腾地站起来朝周斯易鞠躬：“谢谢周总。”
“明天开始工作，具体电话联系。”周斯易把一张纸递过来，徐渭双手接住。
半晌的停顿，徐渭说：“那我现在回去？”
周斯易把杯子推过来：“帮我接杯水。”
徐渭四肢健硕有力量，周斯易看着他的背影。
徐渭回头，他就收回了视线。
徐渭把水放到周斯易面前，周斯易的电话响了，他拿起手机看到来电，起身拿了车钥匙往外面走：“回去吧。”
徐渭揉了一把脸，周斯易先损了他一顿，又给他了一份工作。徐渭心情很复杂，埋头出门。电梯迟迟不上来，徐渭就顺着楼梯跑到三楼休息室。
休息室人不多，丹妮靠窗嗑瓜子，身穿黑色超短裙和吊带丝袜，一条腿放在椅子上。非常自暴自弃，看到徐渭吐出瓜子皮移开了视线。
徐渭蹙眉，拿起水杯一边喝水一边看演出时间表。
“七楼怎么样？”丹妮开口，抬起眼皮看徐渭。
“还行。”
沈飞喊道：“徐渭，赶快上去。”
徐渭放下水杯：“好。”
“这一行进来容易出去难。”丹妮把剩余的瓜子连包装袋一块扔进垃圾桶，站起来拎起吉他，走了出去。
“徐渭，你愣什么？”
徐渭拎起吉他：“好，我这就走了。”
七楼今晚有私人聚会，压轴的是火烽乐队，他们这些小喽啰们铺个底。场面奢靡，徐渭远远地看着众星捧月的火烽主唱麦克，麦克冷着脸坐在椅子上，一副高冷模样。
“不要轻易跟麦克搭讪，工作内不准去要签名。”经理看徐渭是刚上来的，教训道，“不要打听，不要好奇，能做到吗？”
徐渭点头：“我知道了。”
“九点你上去。”经理说，“不要出差错，今天这里的客人你都得罪不起，明白？”
“明白。”少年的傲气让徐渭涨红了脸，也没有再看火烽乐队。
晚九点，徐渭平复杂乱思绪走上台，高贵的人他惹不起，那还躲不起啊？徐渭垂下头看吉他弦，短暂的沉默后才拨下第一个声音。音乐让他暂时放下一切，徐渭低着头唱歌，低沉沙哑的嗓音从音响里传出来响彻大厅。
“被碾碎的理想，早已积满尘埃……”
徐渭闭上眼，他已经没有理想了，生活把他打压成了一个麻木的人。一首歌结束，徐渭抬头看远处喧哗的灯光。眨眨眼，又垂下视线继续下一首歌。一共两首，唱完徐渭弯腰鞠躬，抱着吉他走了下去。
徐渭在出口被人拦住，徐渭抬头：“不是唱完了？”
“去陪人喝杯酒。”
徐渭抬头：“啊？”
“啊什么？沈飞没交代？”
徐渭摇头，一脸迷茫。
“宴会不结束，你就不能离场。”经理也不知道沈飞从哪里找来的愣头青，说道，“这是规矩。”
徐渭喉结滚动，抿了抿嘴唇，他觉得自己上了贼船。经理不悦，招手叫住一个男生：“带他过去。”
小魏也是歌手，长得纤弱柔美，穿着最新款的衬衣露出很大一片皮肤，拿出粉扑补妆，就差翘兰花指了。他千娇百媚地看了徐渭一眼：“他呆死了，行吗？”
“哪那么多话。”经理道，“带他去。”
小魏朝经理抛了个媚眼，指了指徐渭手里的吉他：“放下吧，丑死了。”
徐渭挺拔阳刚，挺爷们的长相，小魏伸手摸了摸徐渭的胸肌，道：“还挺帅。”
徐渭退开，下一瞬间又反应过来，说道：“我去放吉他。”
小魏啧了下，扭头就走。徐渭跟上去，浑身不自在。露台的沙发，有男有女，水晶灯下一片奢靡。
小魏坐到一个男人的身边，跟人喝了一杯酒，徐渭浑身僵硬。
“小家伙叫什么？”旁边的女人笑道，“喝酒还是喝奶？”
笑声刺耳，徐渭脸上滚烫，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面向女人：“我成年了。”
女人很漂亮，看不出年纪的漂亮。手指上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笑着把手搭在徐渭的肩膀上，笑着喷出烟雾，姿态娇媚靠近徐渭的耳朵：“弟弟。”
徐渭简直想逃。
“还是个小狼崽。”对面另一个女人娇笑道。
油然而生的愤怒，徐渭看过去，脚上被踩了一下。徐渭转头对上小魏的眼，面对现实，又把目光垂下去，埋头喝完杯子里的酒。
徐渭一连喝了三杯酒，起身放下酒杯：“我去洗手间。”
徐渭几乎是落荒而逃，直奔洗手间。他在洗手间洗了一把冷水，抬起头看镜子里的自己，湿漉漉的脸上一双仓皇的眼。
你害怕吗？
徐渭问自己，他得不到回答。
徐渭狠狠揉了一把脸，又埋头洗脸，电话响了起来。徐渭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来电是沈飞，他不敢接。
徐渭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点燃，深吸一口，靠在墙上抬手压在额头上。电话持续地响，徐渭拿下烟接通电话：“沈主管。”
“你怎么回事？你在什么地方？”
“洗手间。”徐渭说，“喝多了，来吐。”
“赶快回去，不要得罪客人。刘经理打电话过来了，客人很生气。”
“哦。”
“不要只是哦，机灵点。”
徐渭稍一用力，烟被捏断，半支烟被他揉进手心：“嗯。”
电话被挂断，徐渭把烟扔掉打开水龙头洗手，冰凉的水冲刷着他的手。徐渭怔怔看着，满腔怒火。抽纸擦手，手机装回口袋，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徐渭回去露台只剩下那个喝多的女人，徐渭在对面坐下，女人抬头：“过来，坐那么远干什么？”
舞台上火烽乐队正在唱歌，徐渭看到主唱脱掉衬衣只穿着一条牛仔裤，随着激情的音乐疯狂地嘶吼。
“热。”徐渭说。
女人笑着看徐渭，她喜欢这个类型，徐渭长得好看又有野性。抬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看着徐渭，美眸微眯，慢悠悠道：“姐姐带你去个凉快的地方？”
徐渭忽然想到西游记里面的妖精洞，浑身起鸡皮疙瘩，他不能直接得罪，只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这边空调口，吹一会儿就好了。”
女人笑得更夸张，翘着红艳艳的手指：“换个地方你会彻底不热了。”
徐渭耳朵都要冒烟了，亏得他黑，脸红并不明显。
女人喝完酒起身走到徐渭面前，抬手揽住了徐渭的脖子，徐渭倏然起身。肩膀上多了一只手，徐渭回头猝不及防对上周斯易的眼。
周斯易拎过徐渭推到一边：“拿杯冰水。”
周斯易身着黑色衬衣，领口没系扣子，散着两粒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脖颈，徐渭反应过来迅速往吧台走。
周斯易坐下，伸手：“李总。”
李虹看他，跟周斯易碰了下手：“周少。”
“你的人？”李虹指了指徐渭。
“小孩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周斯易招手。
刘经理小跑过来，俯首：“周总。”
“再安排个人。”
“好的。”
刘经理快步离开，周斯易倒了一杯酒跟李虹碰了下：“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听说你这里来了个小孩，野得很，把孙蒙揍了，来见识见识。”
周斯易喝完酒，懒懒靠在沙发上，优美嗓音慢条斯理：“小孩哪里敢？我做的。”
李虹笑出声：“怎么，孙蒙得罪你了？”
“看他不顺眼。”周斯易余光看到徐渭要过来，说道，“我那边还有点事，就不陪您了。需要什么直接吩咐小刘，他给您安排。”
“走吧，你的人就算了。”
周斯易大步走向徐渭，抬手揽过徐渭的脖子，直接拖向出口。
徐渭手里握着冰冷的水，被周斯易夹得喘不过气。进了电梯，周斯易松开徐渭，单手插兜：“谁安排你过来的？”
徐渭的手被冻得冰冷，抽出手连忙换了一只，去按电梯：“你要去几楼？”
“地下停车场。”
徐渭按下负一楼。
周斯易目光冷下去，拿出手机按下一个号码打了过去，徐渭喝得有点多。头痛欲裂也很恶心，他不想多说什么，被调戏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周斯易冷厉嗓音响起：“让沈飞走人。”
徐渭猛地抬头，灯光下周斯易精致到禁欲的一张脸格外瞩目，他面无表情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电梯在负一楼停下，他迈开长腿走了出去。徐渭快步跟上周斯易，恍然醒悟：“周总。”
周斯易拿出车遥控器，走到黑色宾利前拉开车门。
“明天十点过去澜湾。”
车灯闪烁，引擎声响，周斯易打了把方向盘，车子倒出去飞驰而去。周斯易是有权力决定这家店里的所有人去处，他是老板。
徐渭站了很长时间，蹲下去点了一支烟。地下车库很安静，徐渭抽得苦大仇深，心绪翻腾。他没有回休息室，而是从地下车库出口大步走了出去，烟熏的泪都快出来了。
徐渭拿出手机打给老猫，老猫接通说道：“小少爷，有事啊？”
“最近忙吗？”
“忙疯了。”老猫说。
徐渭掐灭烟扔进垃圾桶，笑道：“那你忙吧。”
“你最近怎么样？”
“还行。”徐渭不想说那些恶心事，他不是三岁小孩，有些东西也需要自己承担，“打两份工，我妈也快好了。”
“我手里还有点钱，要不先给你用？”
“钱够用。”徐渭说。
“等我忙完了请你吃小龙虾。”
“到时候我请你，我现在有钱。”
挂断电话，徐渭觉得空旷，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烟盒空了，徐渭叹口气，把烟盒也扔掉走向自己的自行车。
徐渭回去的时候母亲已经睡着，他在小床上很快就睡着，第二天是被砸门声吵醒。徐渭猛然清醒坐起来，外面尖锐的骂声传进来：“害了我妻儿！这种人怎么能活着！他们应该去死！”
病房门被大力撞击，徐渭抹了一把脸拿出手机报警。
他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跟那边讲述清楚，才放下电话。
“徐渭。”
徐渭抬头看到满脸泪的母亲，他走过去大手擦了把母亲的脸：“我会处理，没事的，你不要想。”
恶毒的咒骂声从外面源源不断地传来，徐渭伸手捂住母亲的耳朵。
骂声持续到警察来，徐渭出门带上了病房门，家属扑过来就要打他。警察拦住，怒叱道：“能不能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不能动手。”
对方是两个人，一个是伤者的母亲，一个是伤者的丈夫。
“去外面说事情经过，不要在这里影响其他人。”警察悄悄拉了下徐渭，让他站到自己身后。
徐渭泪都要出来了，低声说：“谢谢。”
出去到医院的花园，警察做笔录。俩人哭着，就又要来打徐渭，他们的亲人没了，现在肇事者也死了，只能把所有的恨都发泄到肇事者儿子的头上。
这是原罪。
“什么时候开庭？”
“五月。”
“那你现在闹是什么意思？”
“我的太太在医院躺着，我的孩子没了，我闹什么？我要他们赔命！”男人情绪激动起来，忽然抬手一巴掌抽到徐渭的脸上，“他们凭什么活得好好的？”
另一个警察冲上去反剪按住男人：“你现在的行为已经对他人造成危害！如果人人都是你这么想，要法律干什么？”
徐渭脸上火辣辣地烧，迅速地肿了起来，警察来拉他，才回过神：“啊？”
“去派出所做个笔录吧。”警察说，“打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对你的生命造成威胁了。”
“好。”
徐渭身上一共发生了两次突然袭击，徐渭完全可以控诉对方。做完笔录，徐渭在对方叫嚣辱骂中离开派出所。等公交车的时候，徐渭拿出手机看时间，九点二十分。
昨天周斯易怎么说的？十点去接他。
徐渭招手拦出租车，说道：“去澜湾。”
“哪个？”
“澜湾别墅区。”徐渭顺了顺杂乱的头发，周斯易给他开月薪两万，前面就是刀山火海徐渭也能跨过去。
早上堵车，徐渭踩着九点五十九分狂奔到了别墅前。喘出一口气，顺了顺汗湿的头发，按下门铃。
门打开，徐渭进去没看到周斯易。
“周总？”
周斯易这里的门锁应该是有什么远程控制程序，上次就是这样，贫穷限制了徐渭的想象力。
半晌才听到楼上开门的声音，随即周斯易走下楼梯，他似乎刚睡醒。松松垮垮穿着黑色的睡袍，赤脚踩着一双拖鞋，露出白皙的腿。
“几点？”
“十点。”
周斯易抬眸，看到徐渭的脸停住脚步，蹙眉：“谁打的？”
周斯易嗓音不高，却低沉冷厉。
“什么？”
“脸。”
徐渭摸了一把，他只顾得赶时间都要忘记了。
“家里的事。”
周斯易走到客厅弯腰倒了一杯水，徐渭身上的衣服发皱，身上有汗味。
“不换衣服就过来？”周斯易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抬眼，“嗯？”
最后一声，他压得低沉。像羽毛，轻飘飘地划过徐渭的心脏。
“早上起来就过去派出所，我怕迟到了，没回去直接过来的。”
徐渭可以说是很狼狈了。
周斯易半坐在沙发扶手上，打量徐渭：“单方面被打？”
徐渭站在客厅没说话，一双漆黑的眼看着周斯易。
短暂的沉默，周斯易取了车钥匙扔给徐渭，直起身端起杯子往楼上走：“回去洗漱，过来给我带午饭。”
“你要吃哪家？”
周斯易脚步顿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有钱吗？”
徐渭握着车钥匙，黑白分明的眼里写着“没钱”两个字。周斯易喝完水，下楼取了钱包打开递给徐渭一张卡：“去海云，我不吃辣不吃海鲜。”
“好。”
“走吧。”
徐渭一阵风的出门，周斯易看了看外面，抬步上楼。
徐渭开周斯易的车到医院，他进病房没看到母亲，徐渭心里咯噔一下，半截身子都麻了。他猛地回头往外面冲，直直撞上刘护士，徐渭扶住她的小推车喘出一口气：“我妈呢？你看见我妈了吗？”
“去检查了。”刘护士也吓一跳，说道，“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紧绷的情绪一下子落了下去，徐渭的腿有些软，他扶住墙站稳：“早上没吃饭，低血糖，没事。”
“我那里还有早餐，我给你取吧？”
“谢谢，不用。”徐渭说，“我妈多久能做完？”
“十二点肯定能出来。”她看徐渭脸色差到极点，上前想扶住徐渭，徐渭本能地撤开。
刘护士的手停在空中，僵持着，格外尴尬。
徐渭抬手揉了揉脖子，强行化解尴尬，他很不喜欢女孩子的碰触。
“那我去洗漱。”
“徐渭。”
徐渭回头。
刘护士目光灼灼：“你很讨厌我？”
徐渭一愣：“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刘护士抿了抿嘴唇，她等着徐渭下一句话，紧张而充满期待。
“我们是朋友，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帮助。”徐渭认真道，“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把我当弟弟。”
刘护士抬手拂过掉下来的碎发，这巨大的落差感让她垂下视线：“哦，好啊。我那边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也注意休息。”
刘护士匆匆离开，徐渭收回视线。
他隐约察觉到自己的一些问题，但又不好说。徐渭大步走回去洗脸刷牙，换了件T恤。刚要出门又觉得不妥当，脱掉牛仔裤T恤，换成了白衬衣黑裤子，顺便把内裤也换了。
徐渭等了半个小时，母亲才回来。她脸色惨白，徐渭帮忙把母亲抱到床上，转头朝护士道谢。
“恢复得很好，再有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
母亲撞断了一条腿，肋骨也有伤。
徐渭去接水，说道：“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出去买，我下午有工作。”
身后有啜泣声，徐渭握着水杯心里憋得慌，半晌才走过去把水放到母亲手里，抬手擦掉母亲脸上的泪。
徐渭在短时间内失去了父亲，妈妈现在的情况也不稳定，他对未来很迷茫。
“我能做什么？我现在是累赘。”
他们互相隐藏悲伤，试图让对方相信自己并不难过。但无济于事，他们清楚地知道这一难，伤得到底有多重。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活下去的全部动力。”徐渭强行压抑住情绪，“别想那么多，我出去买饭。”
徐渭在医院附近买了粥和饼，他想给母亲买点肉，打开钱包看到里面零碎的钞票后暂时把念头压了下去。
过几天再说吧。
徐渭拎着饭回去，拿出手机看时间：“我下午得忙，你有事跟我打电话。”
“嗯。”
徐渭走到病房门口又折回来在母亲额头上亲了下：“妈，不要抛弃我。”
陈玲抱住徐渭泪就涌了出来，徐渭拍了拍她的肩膀，才起身离开。
周斯易想吃的东西都距离他十万八千里，中午又堵车，徐渭心急如焚。不断地拿出手机看时间，好不容易到了海云记又要排队。
十二点四十分，徐渭拿到午餐，放上车就奔向周斯易的住处。怕饭走味，徐渭开得很快，可到澜湾还是一点多了。徐渭心里有些忐忑，敲门。
门打开，他往里面进时猝不及防看到了周斯易。周斯易身穿浅蓝色条纹衬衣，搭配同样浅色的长裤，露出脚踝。
徐渭拎着饭盒：“路上堵车，你看看味道变了吗？”
徐渭现在成了个送外卖的。
周斯易走到餐厅，徐渭把餐盒打开，看了周斯易一眼。这位大爷拉开椅子坐下，一副等伺候的样子。
徐渭把全部餐盒打开，又拿出卡和账单放到桌子上：“周总——”
“叫我名字，或者易哥。”
徐渭站到一边，他没伺候过人，也不知道司机该做什么。
“易哥。”
“坐下吃饭。”周斯易没有抬头。
徐渭看着他，周斯易的长相可以说是非常完美，至少徐渭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俊美又冰冷矜贵，高高在上。
“愣着做什么？”
徐渭连忙在对面坐下，他只买了一盒米饭，周斯易饭量似乎不大。
周斯易忽然放下筷子起身，凛步走到厨房，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碗。一碗米饭一分为二，周斯易把一部分放到徐渭面前：“卡你留着，限额十万，可以提现。”
周斯易确实吃得不多，徐渭把剩余的菜全部吃完，顺手把餐桌收拾干净。
周斯易已经穿戴整齐，走到门口。
徐渭长手长脚飞奔过去，拿起车钥匙和手机跟上周斯易。到车前，周斯易站定，徐渭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要进去，回头看到周斯易问道：“你还有东西没带？”
周斯易拉开车门坐进去。
这么不讲规矩的司机，他选的！牛吧！
“去周氏大厦。”
徐渭点着车上的导航定位，周斯易只当没看到，转头看窗外。
徐渭开车还算稳，没有新手的毛病。车到周氏大厦后，周斯易下车大步走向电梯，徐渭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跟下去。
周氏大厦和周斯易什么关系？
徐渭看着周斯易进入电梯，电梯门关上，他又回去坐到车上打开手机搜索。下一刻下巴都要掉了，周氏集团董事长周盈安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就是周斯易。
难怪上次在方正看到周斯易，方正也是周氏集团旗下的产业。那天是某品牌入驻方正的发布会，周斯易看来是代表周氏过去？徐渭看宣传页上好像写的是方正总经理会亲自到场。
徐渭在车上坐得无聊，下车点了一支烟，烟没抽完就看到周斯易阴沉着脸大步走过来。徐渭连忙掐灭烟，周斯易走过来拉开驾驶座车门坐进去。
徐渭目瞪口呆，扔掉烟头绕到副驾驶：“易哥？”
周斯易打了把方向，把车子倒出去，一脚油门飞驰而去。徐渭抬手拉过安全带，周斯易冷峻的脸没有丝毫情绪，徐渭盯着周斯易的侧脸。
车子开出去二十分钟，周斯易开口，嗓音冰冷：“不要在车里抽烟。”
“我没——”徐渭刚要解释，看到周斯易冰冷的脸说道，“好的，我会遵守。”
周斯易开车技术非常好，秒杀徐渭这个菜鸡。
车到郊区一处会所停下，周斯易下车，徐渭也跟着下去。周斯易迈开长腿往里面走，徐渭不知道要不要跟。
“徐渭！”
徐渭飞快跑过去：“易哥。”
“走。”
徐渭这才跟上去。
搏击拳馆。
竞赛台上有人在搏击，裸着上身，热气腾腾。
徐渭扭头看，脑袋上被砸了一下。他倏然转头对上周斯易的眼，砸在脑袋上的手套落到地上，周斯易命令道：“捡起来。”
徐渭捡起手套，周斯易往里面走。
“周少。”
有人喊道，周斯易颔首。
徐渭跟着周斯易上了二楼，一个非常洁净明亮的房间，周斯易打开柜子取出衣服扔给徐渭：“换上。”
“我不会打拳。”
周斯易单手解着衬衣扣子，回头看他一眼，“哧”地笑出声：“你早晚得会。”
徐渭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周斯易的身体，他有肌肉，皮肤白皙，黑色的短裤露出两条笔直结实的长腿。
“看什么？”周斯易抬眸，嗓音沉哑。
徐渭收回视线换衣服，周斯易往手腕上缠绷带。徐渭已经换上了短裤，如想象的一样利落，徐渭身材的确好。
“会戴手套吗？”
徐渭点头。
徐渭以前跟爸爸去练过拳，但他自己对拳击没有兴趣，很快就放弃了。徐渭的脾气不算锐利，他也不爱惹事，他规规矩矩地活着。
周斯易上三楼，楼梯是铁的，踩上去发出沉闷声响。徐渭不知道周斯易想干什么，三楼空间非常大，周斯易抬腿越过围栏进了会场，回头朝徐渭勾勾手：“来。”
周斯易是想揍他吧？徐渭不知道怎的，忽然想到这个可能。
徐渭喉结滚动，从绳子下面钻上擂台。
周斯易回身，凌厉带风的拳头就落了过来，徐渭来不及反应，瞪大眼。黑色拳击手套距离他的脸只有一厘米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易哥？”
周斯易收回手，往后退去。徐渭第一次见这样的周斯易，那是一只漂亮的豹子，美艳凶残：“不会？”
他又开口，嗓音低沉。
徐渭胸膛起伏，他上前两步挥拳，周斯易微一偏身，徐渭没有打到周斯易。下一刻周斯易的黑色手套距离他的脑袋仅一厘米时，又停下来。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
徐渭抬起手肘击向周斯易，手肘一麻落了下去，周斯易悦耳清冷嗓音响起：“不能用手肘，犯规。”
下一秒徐渭就被撂倒，垫子是软的，徐渭的身体随着垫子晃了晃，他看着头顶灯光，大脑一片空白。
同样的动作摔到第六次，徐渭忽然翻腾而起，毫无章法地再次和周斯易杠上。他忘记了这是雇主，徐渭在短时间内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梦想，失去了一切。那些人辱骂他，他不敢还手。
那是还不起的手。
徐渭再次被击倒，他躺在垫子上。
周斯易走过来用赤着的脚碰了碰徐渭因为汗水而潮湿的脸。
“起不来了？”
徐渭猛地扯掉手套抓住周斯易的脚，他紧紧握着周斯易的脚踝，用锐利又充满野性的眼看着周斯易。
安静的空间内，喘气声格外清晰。
“徐渭。”周斯易的脚也是白，白得能看清下面青色的血管。
徐渭觉得手心滚烫，他的汗和周斯易的汗要融合在一起。
徐渭松开周斯易的脚，爬起来嗓音沙哑：“我打不过你。”
“下去。”周斯易语气淡漠。
徐渭握着拳击手套，咬牙却没有抬头，翻身跳下拳击台。他头脑发蒙，火辣辣地烧，烧得他快失去理智。手中柔滑的皮肤触感似乎还在，徐渭在衣服上狠狠擦了一把，大步走向出口。
“丹尼尔。”身后周斯易再次开口。
徐渭愤愤地回头，一个精悍的男人大步走向拳击台：“周少。”
徐渭咬着牙回头盯着那个男人看，那男人上了拳击台。徐渭鬼使神差地停住脚步，只看着周斯易。
周斯易在和叫丹尼尔的男人过招，他的动作非常快，像一只矫健的非洲豹子。精悍有力量，和刚刚跟自己打时是完全不同的气场。周斯易握紧手里的拳头，丹尼尔被打倒。
周斯易靠在边缘回头：“水。”
嗓音沙哑，漫不经心，他又这个德行。
徐渭深吸气，跑回去取了一瓶水递给周斯易，周斯易仰头灌下大半瓶，水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滑。
他咳嗽一声，刚要开口，周斯易又要毛巾。
徐渭取了毛巾递给他，周斯易转头居高临下看着徐渭。一双漂亮的眼锐利，锋芒毕露，徐渭觉得空气有些压抑。
“易哥。”
周斯易把毛巾扔给徐渭，收回视线转身戴上手套，继续下一轮的搏杀。
毛巾上沾了周斯易的味道，很淡的香水味。
这个人竟然喷香水。
徐渭出神地想了一会儿，他再要走不合适，他是周斯易的司机，周斯易花钱雇来的小弟。
徐渭心情浮躁，拿了一瓶水灌了半瓶，目光再次落到周斯易身上。周斯易是焦点，他太惊艳了，拳风凌厉，修长身躯矫健有力量，他挥拳时，肩膀到手臂的肌肉线条堪称完美。
徐渭把水喝完，在长椅上坐下。渐渐沉淀下去，他胸腔里有一团火在燃烧，张扬、跋扈又充满野性的周斯易，让他沉寂的血渐渐热了起来。
结束之后，周斯易和丹尼尔碰了下拳头，翻身跃下拳台。
他将摘掉的手套扔给徐渭，徐渭接住站起来，周斯易打开一瓶水仰头灌下去。
从脖颈到下巴，徐渭看得失神，感慨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周斯易放下水瓶：“徐渭？”
徐渭回神：“啊？”
“一个男人，首先你要有自保能力。”
周斯易转身大步走向出口。
徐渭愣了几秒，忽然明白过来，他抱着拳套出去，没看到周斯易，徐渭换好衣服才见周斯易裹着白色毛巾出来。
“易哥？”
“出去等我。”
毛巾落下去，露出光洁精悍的脊背。徐渭迅速收回视线，大步走了出去。徐渭想抽烟，但一想到周斯易就又把念头按了下去，周斯易好像很讨厌闻烟味。
一楼拳击台上有声音传来，徐渭走下楼。
年轻的拳击手在台上挥洒着热汗，激昂的青春，力量的碰撞，让徐渭攥紧拳头。忽然脑袋上有一阵风，徐渭矮身避开，回头就撞上周斯易的目光。他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穿浅色的衬衣衬得俊美无双。
“对拳击感兴趣？”
徐渭点头，一开始他以为周斯易就是想揍他发泄，但周斯易说一个男人要有自保能力。徐渭又收起了自己的偏见，是他太浅薄。
周斯易站了一会儿，说道：“有烟吗？”
徐渭连忙拿出烟盒，又因为手里的廉价烟而感到羞愧：“这个牌子你抽吗？”
周斯易取了一支咬着，偏头，嗓音很沉：“点。”
徐渭拿出火机给周斯易点上烟，他靠在另一边的栏杆上。廉价烟的特点是烈，又凶又烈。徐渭也点了一支烟，香烟才能掩饰自己急躁的情绪。
徐渭觉得自己挺不正常。
看着周斯易的侧脸，灰白的烟雾落入空气之中，周斯易一张俊美的脸被衬地不太明朗。徐渭有一个朦胧的念头，但他不敢说。
周斯易忽然回头，看徐渭：“看什么？嗯？”
“你今天心情不好？”徐渭试探着问。
“嗯。”周斯易弹落烟灰，微一抬眸，黑眸掠过徐渭。
他被叫过去是要相亲，谁能心情好了？
“周总。”
周斯易又咬着烟吸，抬眸：“嗯？”
“你让沈主管辞职干吗？他也没做什么。”
周斯易扔掉烟头大步走下楼梯，徐渭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掐灭烟跟上去。他有什么资格跟周斯易提这些？周斯易想让谁走，想让谁留，轮得到他来置喙吗？
徐渭要上车，还没拉开车门，车窗滑下露出周斯易戴墨镜的脸，他用修长手指点了点车窗，嗓音轻慢：“徐渭。”
“易哥！”徐渭肌肉紧绷，周斯易目光危险。
“过来。”周斯易嗓音很沉。
徐渭看着他的眼睛，片刻才走过去，周斯易抬手抓住徐渭的衬衣领口，徐渭猝不及防脸就凑到周斯易面前，周斯易微眯了眼：“你也想被辞退？”
徐渭拽得仰起头，他直直看着周斯易。
“嗯？”周斯易最后一个尾音发沉，似乎引起胸腔共鸣，听得徐渭头昏脑胀。
愤怒和莫名的情绪交缠，他攥紧了手指，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周斯易是老板，他说了算。徐渭是什么？
周斯易松开他，移开视线：“自己跑回去，顺便反省你的愚蠢行为。”
徐渭：“……”
车窗升上去，周斯易调转车头扬长而去。
徐渭被喷了一脸尾气，脸火辣辣地烧。这个人——
徐渭咬咬牙，转身朝最近的地铁口走去。徐渭到安检口，电话响了起来，拿出手机看到海外的号码，徐渭挂断把手机装进去。过了安检，手机再次响起来，徐渭刚想挂忽然想到一个人，点了接通。
“徐哥。”陈开的声音落过来，“我是陈开，换号码了。”
果然是他，徐渭笑骂道：“还知道跟我联系？消失这么久。”
“要备考，被我妈收走了手机，我是今天才拿到。”陈开的声音低了下去，“徐哥，我听说你家出事了？”
“谁嘴巴这么快？”徐渭敛起了笑，他一步跨两个台阶下楼，“做个人吧！”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后道：“徐渭，需要帮忙说一声。”
“已经过去了。”徐渭敛起了笑，他不让自己难过，不允许自己脆弱，“没事。”
“那还唱歌吗？”
“我签了白日梦，驻唱歌手。”徐渭说，“很好的机会，也许我可能转为职业歌手。”
“你想继续考研的话，我去跟我爸说，他帮别人也是帮——”
“陈开。”徐渭语气沉下去，道，“我现在很好。”
“我不是——”
地铁到了，徐渭上车，说道：“一会儿就没信号了，回头我再跟你联系。”
徐渭几乎是仓皇地挂断电话，他已经不是过去的徐渭了，现在的他一无所有，骄傲被自己揉碎扔进了世俗里。地铁启动，进入黑暗的隧道，他看到玻璃倒影中的自己，心中苦涩。
徐渭到白日梦是晚上六点，他的吉他在七楼，徐渭直接上七楼找。此时七楼还没人上班，一片漆黑，徐渭就在小厅里等到吧台的人上班，才拿走吉他。
再下楼已经是七点半，徐渭走到门口刚要推门就听到一个尖刻的嗓音：“沈主管走还不是因为不长眼？仗着跟老板关系不错害老板的人。昨天七楼是什么聚会？上去的哪个不是豁得出去的？周桐那么爱钱的人都没来。”
徐渭的手顿住，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徐渭肯定走后门了，老板才把沈主管踢走。”
徐渭心跳得飞快，那一瞬间什么都听不清，只知道这声音是丹妮的。
丹妮还在说：“徐渭那样的可招贵人喜欢了，老板那朵高岭之花都为徐渭出头，手段够高。”
徐渭自认没有得罪过丹妮，甚至一直把丹妮当朋友。
“徐渭？”
徐渭倏然回头对上刘经理的眼，刘经理说：“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徐渭点头，不知道刘经理怎么会在这里。他走了进去，一脸冷漠地看了丹妮一眼。拿着吉他走到靠窗的位置，里面还坐着五六个人，看到刘经理全部都站了起来。
丹妮的脸色顿变，刚刚的话应该是被徐渭听到了。
“丹妮和洛洛来我办公室一趟。”
刘经理上楼，进了沈主管的办公室。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徐渭身上，徐渭面无表情垂着头调吉他。周斯易说他愚蠢，徐渭到现在才明白自己蠢在什么地方。进入社会，人和人之间纯靠利益衔接。他的存在挡了别人的路，自然有人想要害他。这不关乎徐渭脾气好不好有没有犯错，只是因为他在这个位置。
不久后，丹妮哭着从办公室出来，路过休息室时狠狠瞪了一眼徐渭，然后收拾东西，大步走出了门。徐渭看了眼门口，垂下头继续拨弄吉他，细碎的声音落入耳朵。
“老板的小情人就是了不起。”
徐渭心里冷哼。
晚上徐渭没有再坚持自己的原创歌曲，他选了模仿。模仿是最快捷也最容易走红的路，徐渭现在迫切地需要走红来确定自己存在的意义。上台前刘经理对徐渭还持有怀疑，毕竟他的唱功并不算特别好。但老板的小情人，就算五音不全，他想上去唱歌刘经理也得让路。
徐渭上台，和往常一样鞠躬。他抱着吉他坐在光影中，略沙哑的嗓音从音响里传出来，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昨天刘经理没有注意到他，今天特意关注，他敛起目光中的轻视渐渐凝重起来。
舞台上只有一束灯光，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打出阴影，牛仔裤和衬衣搭配出复杂的颓废感。他是整个舞台上最安静的歌手，不骄不躁，唱完徐渭起身走下了舞台。
徐渭走出去在天台上坐下点了一支烟，拿出吉他弹着不知名的小调，他没有一个发泄途径，只能咬牙硬撑，没有人能帮他。
现实压得他喘不过气。
徐渭狠狠擦了一把脸，把烟抽完收起吉他起身大步走了出去。徐渭换衣服的时候电话响了，他拿起来接通，周斯易的嗓音落了过来：“来陈记接我。”
徐渭还没反应过来，周斯易就挂断了电话。
徐渭背上吉他骑着自行车直奔陈记，周斯易下午不是很厉害？直接让他滚，怎么现在又要接了？风灌进衣服里，徐渭心情很复杂。
自行车的速度很快，徐渭没理明白自己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周斯易，已经到了陈记。徐渭停好自行车刚要往里面进就看到被一个女人扶着的周斯易，他还是下午那身衣服，高大修长的身子斜斜倚靠着女人。
徐渭瞬间心里像针扎了一下似的，不过很快就淡下去。他走上前，硬着头皮抬头，说道：“周先生。”
周思雅猝不及防看到徐渭，少年精瘦高挑，背着个吉他。五官英俊冷峻，可想而知再成熟一些，该有多惊艳。
“啊？”
周斯易抬起眼，潋滟目光扫过徐渭，修长手指一勾，嗓音喑哑：“来。”
周思雅：“……”
她活这么大，没见周斯易这样过，简直让人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徐渭走到周斯易面前，周斯易握着徐渭的手臂，回头冲周思雅说：“走吧。”
周思雅：“……”
周斯易把手臂搭在徐渭的肩膀上，靠近徐渭的耳朵，热气夹杂着酒气喷薄而出：“车在前面。”
徐渭扛着周斯易往停车场走。
不到两百米，周斯易身上的味道不住地往鼻子里钻。下午也没见周斯易喷香水，怎么还能闻到香水味？是平时用多了，腌入味了吧？
徐渭心乱如麻，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周斯易滑了下，徐渭连忙伸手揽住他的腰。
徐渭脑袋嗡嗡地响，周斯易到底有多少情债？跟这些人都是什么关系？
车遥控响了声，徐渭倏然回神。
周斯易拉开车门坐进去，示意徐渭开车。
徐渭坐到驾驶座把吉他放在副驾驶，说道：“我的自行车在后面，我能拿了放后备厢吗？”
“不行。”
徐渭身上没钱了，不骑自行车，把周斯易送回家之后他怎么回去？
徐渭回头盯着周斯易，周斯易抬手搭在额头上，他的皮肤白皙，灯光下格外耀眼。徐渭咳嗽一声，说道：“我保证我的自行车不会弄坏你的车。”
“走。”周斯易命令道。
徐渭从倒车镜里看了眼孤零零放着的自行车，一咬牙，发动汽车开出去。
澜湾别墅在东区，开车要四十分钟，他要怎么拿走自行车？
十二点半，徐渭把车开到澜湾，回头说道：“周先生，我先回去了。”
后排没动静。
徐渭又叫了一声：“易哥？”
还是没回应。
一瞬间，酒后窒息的社会新闻涌入大脑，徐渭连忙推开车门下去，拉开后排座位的车门去碰周斯易。手伸到周斯易的下巴上方时，他睁开了眼。漆黑的眼深邃，徐渭的呼吸骤然停住，直直看着周斯易。
“干什么？”沙哑嗓音响起。
徐渭迅速反应过来，立刻后退，脑袋撞到车顶上，“咣当”一声，他疼得抬手捂住头。站在车下面，周斯易长腿跨出车门踩在地面上，随即俊美五官落到徐渭面前。
徐渭又往后退了半步，周斯易收回视线，抬步往前走。
走到门口台阶处对方的高大身形晃了下，徐渭身形矫健地飞奔过去扶住周斯易，周斯易回头，深邃黑眸看向徐渭。
“你快摔了。”徐渭解释。
周斯易打开门走了进去，徐渭说：“易——”
“帮我倒杯水。”周斯易走进去跌坐在沙发上。
徐渭蹙眉，跑进厨房倒水走到门口，说道：“易哥，你家有蜂蜜吗？”
“冰箱。”
徐渭折回去打开冰箱取出蜂蜜，蜂蜜没有拆封，里面除了酒就是水，柠檬是不可能有的。徐渭拧开盖子倒了一些蜂蜜在温水里搅拌均匀才走向客厅，周斯易的衬衣散开三颗扣子，露出大片肌肤。
徐渭把杯子放到周斯易面前。
“加了些蜂蜜，酒后喝蜂蜜水不会头疼。”
周斯易的冰箱里放蜂蜜，他应该不会过敏。这个娇贵大少爷，瓷娃娃似的。
周斯易端起杯子喝水，徐渭干站着很不舒服。
“那我——”
“吃晚饭了吗？”周斯易握着水杯，抬眸看过来，美眸漆黑，徐渭怦然心动。
“啊？”
周斯易慵懒地靠在沙发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动：“过来。”
“易哥。”
“听不懂？嗯？”周斯易嗓音低哑，意味深长。
徐渭心乱如麻：“我妈在医院，晚上得有人看着。”
周斯易幽暗眸光注视着徐渭，看得徐渭没办法继续往前。他心里有个声音，离周斯易远点，这个人不是善类。
“住在医院？”周斯易找到重点。
徐渭点头。
“哪家医院？”
“三院。”
“开车过去要半个小时。”周斯易看他恨不得找地缝钻的样子颇为可爱，便想多留他一会儿，“晚上还有休息的时间？”
“我睡得少。”徐渭解释。
“请不到看护？”周斯易没理会徐渭，继续问。
“能请到，只是——”
“明天早上八点我要用车。”周斯易喝完水，下巴示意对面，“坐，站着显个高？”
徐渭在对面坐下，周斯易轻飘飘的目光扫过徐渭的长腿到脖颈，是个漂亮的小子。
徐渭不好说囊中羞涩，他也是要面子的人，手放在膝盖上：“你还要喝水吗？”
“嗯。”周斯易把水杯放下，徐渭跳起来拿起水杯直奔厨房。
周斯易扬眉，手指轻点沙发扶手。
徐渭很快就回来，坐下后刚要说话就听周斯易道：“找看护，费用我负责。你以后住这里，就近方便工作。”
徐渭倏然抬头。
周斯易起身往楼上走，说道：“除了我的房间，你随便挑一间住。”
徐渭：“……”
周斯易走到楼梯拐角处回头，抬起眼：“我的东西不要碰，其他随意。”
清冷高贵的大少爷施然离开，徐渭在客厅站了一会儿。他如果不借周斯易的车，今晚都回不去。
看周斯易这个样子，是绝对不会借车给他的。
但这里——徐渭想到周斯易那个人，他就睡不下去。
徐渭在客厅等了一会儿，转身坐到沙发上。周斯易上楼后就没有动静了，徐渭心情焦躁，周斯易身边俊男美女那么多，多不正经的人。
刚刚散开扣子露出的锁骨，白花花地晃着他的眼，心也跟着凌乱起来。徐渭坐了十分钟，口干舌燥，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放下。
这是周斯易的水杯！
徐渭走进一楼的房间，房间依旧是样板间，连条毯子都没有，别墅里温度开得很低。
徐渭取了一支烟点燃走到窗户边打开玻璃让烟味散出去，他不想上楼找周斯易，徐渭抽完一支烟破罐破摔地就在这间没有毯子和被子的房间睡下了。
第二天他是被冻醒的，徐渭恍恍惚惚地爬起来喊了一声“妈”随即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他捂着鼻子，看清身处环境。
没有妈妈。
清晨，窗外有清脆的鸟叫声，清新的空气从没关的窗户涌进来，吹得徐渭彻底清醒。
他家哪里有这么大？这是周斯易的别墅。
徐渭揉了揉鼻子，起床头昏脑涨还有些恶心。徐渭晃着脑袋进洗手间上厕所，上到一半胃里翻腾。他连忙拎起裤子按下马桶，就呕吐起来。
但吐是吐不出来东西，昨晚他就没吃东西。
徐渭吐地头晕眼花加耳鸣，半晌才站起来。他听到客厅有声音传出来，应该是周斯易。
徐渭脑袋晕得厉害，他拍了拍头走出去打开门。
“易哥——”
周斯易往门口走，说道：“走吧。”
忽然，身后传来重物砸在地板上发出的沉闷声响，周斯易回头就看到扑在地上没有动静的徐渭。
周斯易：“……”
徐渭睁开眼，入目是刺目的白，他又迅速地闭上眼。
这时低醇悦耳、犹如华丽大提琴音的嗓音落了过来：“厉害了，高烧、贫血、营养不良。”
徐渭再次睁开眼朝门口看过去，挺拔修长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身穿黑色衬衣，长身玉立。
徐渭最后的记忆是周斯易叫他，他就倒了下去。
周斯易走到病床前忽然弯腰，手落到徐渭的头侧，放大的一张脸落到徐渭眼前：“我有虐待你吗？嗯？”
徐渭屏住呼吸，直直看着面前的男人。
非常近的距离，徐渭能看清周斯易的睫毛，他身上有着兰花的香气，让人窒息。
“傻了？”
徐渭喉咙发痒，他想咳嗽，但不敢，他想让周斯易离开一些，也不单单是抗拒，他心里犹如火烧。
“还没清醒？”周斯易抬手落到徐渭的额头上，徐渭的额头摔出一个包。真丑，几乎要破相了。
空气逼仄，徐渭憋到受不了，抬手捂着嘴剧烈地咳嗽。
周斯易蹙眉拉开距离，徐渭才呼出一口气，空气才涌入肺中，他开口：“易哥。”
周斯易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打量徐渭，怀疑这小子是故意的：“怎么样？”
周斯易眼睛长得非常漂亮，深邃如同旋涡，徐渭不好再跟他对视，就移开视线发现手背上有输液针头。
“你把我送到医院了？”
“不然呢？”
“谢谢。”
两人视线对上，徐渭紧张得心脏快要跳出来。陌生的情绪，他又想到白日梦那些人的流言蜚语……徐渭移开视线想要坐起来，说道：“您今天不是要用车？”
“躺回去，给你放两天假养着。”周斯易起身手揣进裤兜，再看下去怕被徐渭看出端倪，这个一根筋儿。
徐渭撑着坐起来：“我没事——”
周斯易蹙眉，面色顿然冷下去：“什么没事？躺下。”
周斯易是命令口吻，徐渭的动作僵住，他们对峙。
徐渭先败下阵，说道：“周总，我——”
徐渭手上输液管随着动作晃，随时都有可能脱落。周斯易一个斯文人，都想动手揍人了。
“躺回去。”
徐渭怕周斯易发脾气，就躺了回去，说道：“我给你惹了很多麻烦。”
“你还知道？”周斯易面色沉下去，显出冷厉来，“那就在医院把自己养好，不要再给我惹事。”
电话骤然响了起来，周斯易抬手指了指床头柜子：“你的手机。”
徐渭把目光从周斯易身上移开，拿到手机，来电是刘护士。徐渭抬头看周斯易，周斯易说：“女生？不方便接？”
徐渭顿时有种被抓包的恐慌感，摇头：“是负责我妈病房的护士。”
周斯易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往外面走。徐渭接通电话，刘护士的声音传过来：“你来医院一趟，那些人又来了，你妈妈被推倒磕到了头。”
徐渭脑袋“嗡”的一声，扯掉输液管跳下床直奔门口。
衣领猛然被揪住，徐渭茫然回头对上一双清冷深邃的眼，他回神道：“易哥？”
“干什么？”
徐渭喉结滚动：“我妈那边出事了。”徐渭忽然反应过来，抓住周斯易的手，“借我点钱行吗？我很快就还给你，我身上没带打车钱。”
徐渭的手心有汗，他还在发烧，潮热滚烫。
“我送你过去。”徐渭一怔，周斯易握住徐渭的手很快就松开，拿出钱包取出全部现金递给徐渭，“走吧。”
徐渭手里攥着钱跟在周斯易身后，他有些茫然，钱的棱角扎到他的皮肉。徐渭鼻子有些软，他看着周斯易的脊背，抿了抿嘴唇。
周斯易开车，徐渭坐到副驾驶，一包纸巾递了过来。徐渭抬头，眼里写着迷茫：“什么？”
周斯易单手握着方向盘，看了看徐渭：“你的手在流血。”
徐渭低头才发现手背上的血一直在流，连忙用纸按住：“谢谢。”
徐渭低着头擦手，一下一下地擦。他没出息透了，窝囊废，涌出来的泪被强行按回去。钱上沾了血，徐渭松开手。
车到医院，徐渭推开车门下去对周斯易鞠躬，说道：“我进去了。”
周斯易蹙眉，修长的手指轻敲方向盘，脸上有着明显的不悦：“走吧。”
徐渭看着手里的钱，想说什么，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终徐渭什么都没说，转身大步走向住院部。周斯易什么都不缺，徐渭无法说报答的话。他径直走向住院部的电梯，拐弯就被一群人堵住，话筒直?到他的脸上。
“你父亲酒驾造成李家母子一死一伤，你还照样生活，毫无愧疚吗？”
徐渭一蒙，随即就看到站在最后面的男人李成飞。一团怒火直冲上脑门，徐渭大步走向李成飞。
徐渭满腔火气，他愿意赔偿，他爸有罪，即使他爸也因此付出了生命，但犯下的错，徐渭倾家荡产也愿意赔偿。可这个李成飞显然想要得更多，三番五次来骚扰他的母亲，徐渭忍无可忍。
徐渭一把抓住那个男人的衣领：“要赔偿多少判决下来，我卖房子也会赔偿，但你为什么要打我妈？我妈有什么罪？”
记者给李成飞使眼色，李成飞扑通就跪下了，徐渭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操作，就听到李成飞声嘶力竭地哭喊：“我把命给你行吗？我把命给你，换我太太和孩子。”
话筒再次?到脸上，徐渭茫然回头。
“从出事到现在你去看过白燕吗？你不觉得愧疚吗？”
徐渭根本没有时间，他得赚钱交母亲的医药费，得还债。
“你是不是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听说你父亲有一套房，你也不愿意拿出来赔偿给白燕母子。现在白燕在医院经历着病痛折磨，高昂的医药费，他们全家面临着家破人亡的威胁。而你的母亲住着医院单间，你还在酒吧玩乐，你良心能安吗？”
徐渭握紧了拳头，他咬牙瞪着面前的人：“你就是胡说八道！”
忽然肩膀被握住，徐渭回头就看到了周斯易，周斯易拉过徐渭，转头面向记者：“哪个栏目的？拍什么？”
徐渭往周斯易那边退了半步，他伸手想抓周斯易的衣服，碰到周斯易的衣角又忽然醒悟，把手垂了下去。
“我们是都市频道的记者。”主持人突然看到一个冷艳的男人，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
这个人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
“无论你是哪家的记者，没有经过本人允许的采访都是不合法的。”周斯易拎着徐渭将其推到身后，拿出手机报警。徐渭这才反应过来，说道：“在判决下来之前，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判决下来后，该怎么赔偿我倾家荡产也会偿还我爸欠下的债。另外，请你不要再骚扰我的母亲。对我母亲造成的人身伤害，我一定会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
“你先去看你妈。”周斯易解开衬衣袖扣，将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截手臂，他推开徐渭，挡住记者和闹事的李成飞，“这里我来处理。”
“不是，我们还没有说——”李成飞戏也不演了，站起来想去拉徐渭，周斯易冷眸扫过来：“你敢碰他一下试试？”
李成飞手顿住，徐渭不知道周斯易为什么会跟过来，不过这个事儿和周斯易无关，徐渭不想牵扯无辜进来：“易哥？”
“你的钱包丢在车上了。”周斯易把钱包扔给徐渭，命令道，“走。”
徐渭心里惦记着母亲的安危，也不好再留，说道：“谢谢。”
周斯易微一抬下颌，徐渭大步就走，报警电话接通后，记者反应过来立刻上前阻拦：“先生，我们只是私底下聊聊，没必要报警吧？”
周斯易微一眯眼，气场全开。
“哪只手碰到我，今天你的手就留在这里吧。”
周斯易先通完报警电话，随即打给秘书：“带律师过来一趟。”
记者和李成飞面面相觑，李成飞不敢贸然行动，这个人一身贵气，一只手腕上的表就价值七位数。
“这是我们跟徐家的纠纷，兄弟，哪条道上的？”
谁跟你是兄弟，周斯易蹙眉：“把你的丑脸移开，眼疼。”
李成飞：“……”
周斯易穿着简单的衬衣长裤，单手插兜斜斜站着。四周很快就围了一圈人，李成飞脸色难看，不知道这个戏该怎么演。
李成飞冷哼一声，说道：“那我们走。”
“谁想走？”周斯易抬眸，轻飘飘地打量眼前的人，“等警察过来。”
“你管得挺宽？”李成飞有些火了，这个男人看起来挺瘦，白得并不强壮，“你想挨打吧？”
周斯易哧地笑出声：“你这是威胁？”
记者刚要说话，旁边摄像戳了她一下，她回头，摄像拿出手机给她看。
周斯易，周氏集团的二公子，传媒业的真大腿。
记者顿时悔得想把自己的手剁了，惹了这位爷，别说她这种小蚂蚁了，就连她领导也不会好过。
“周公子。”记者上前拦住李成飞，赔笑道，“是我们做错了，我们走或者配合警察都可以，您不要介意。”
李成飞看鬼似的回头看记者，记者给他使眼色。
周斯易在周氏集团有挂职，门面担当，周氏有什么需要出头的事情都把周斯易拱出去。所以记者认识他并不意外，周斯易沉默，就看着对面的人。
记者一咬牙，说道：“那我们在这里等警察过来。”
警察和律师同一时间到达，周斯易打电话给徐渭，很快那边就接通，徐渭气喘吁吁的声音传过来：“易哥，您还在楼下吗？”
“嗯，下来。”周斯易不露声色地挂断电话。
“周总。”秘书上下打量周斯易，发现周斯易并没有外伤后才松一口气，叫律师过来他以为周斯易又打架了，“怎么了？”
“让律师跟那个小记者谈谈。”周斯易目光淡漠，扫过去，“很不像话。”
秘书：“……”
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这个小记者怎么惹到大少爷了？还有这个环境……秘书看向周遭环境，乱七八糟的，周斯易这么挑剔的人，怎么忍得下去？
身后响起急促的跑步声，秘书回头看到一个跑得满脸通红、浑身淌汗的少年喊道：“易哥。”
周斯易表情这才好看一些，微一点头：“有什么事跟警察说，这是我的律师，冯程。”
周斯易指了指另一边的男人。
冯程和秘书全部石化，几秒后冯程伸手道：“你好。”
徐渭双手握住冯程的手：“你好。”
徐渭手心有汗，他身上的衬衣皱皱巴巴，还散发着异味，十分狼狈。冯程看在周斯易的面子上，没有把他的手甩开。
“徐渭就交给你了。”周斯易交代冯程，“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冯程内心掀起滔天巨浪，面上丝毫不露，点头道：“我会办妥，你放心。”
“徐渭。”
徐渭站直：“易哥。”
“有事打电话。”他转身大步就走，秘书小跑跟上去。
警察还是之前的警察，跟李成飞打过很多次交道，今天一见面就开始训斥拍视频的记者和李成飞。
冯程看向徐渭，有些无语。业内第一律师，来处理这种纠纷，简直杀鸡用牛刀。周斯易最近越来越出格了，任性起来不管不顾。
“下周五一审，在判决出来之前，你们不能再骚扰徐渭。”
“不是我们要骚扰，我老婆在医院，医药费是无底洞。他们是罪魁祸首，不找他们找谁？”李成飞小声辩解。
“国有国法，你们再继续骚扰是触犯法律。”
冯程最讨厌处理这种民事纠纷，转头对徐渭说：“把案宗找出来给我。”
“我请了律师。”
冯程猛地抬头：“什么？”
冯程怒气腾腾，徐渭后半段话咽回去，解释道：“我家之前请过律师。”
“你用我还是用你原本的？”冯程第一次被嫌弃，这小子胆子可真大。他的时间非常宝贵，这浑小子还敢嫌弃。
徐渭没有更多的钱请律师，这个人是周斯易找来的，价格应该不会便宜。
徐渭哑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警察训完李成飞，转头跟冯程说道，“你是家长？”
“律师。”冯程扶了下眼镜，随手一指徐渭，“他是我的当事人。”
“你们还要打官司？打官司解决也行，不能一直这么闹。”警察把文件递给徐渭，说道，“既然出警了，你签个字吧。”
“他去病房打我妈，导致我妈受伤。”徐渭说，“这需要拘留吧？”
警察这才重视起来：“还有这事？”
“怎么是我们打她？明明是她自己倒霉摔倒。”李成飞叫嚣道。
冯程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镜片折射出冷光。冯程在行业内浸淫多年，自带杀气，李成飞暂时闭嘴。
“那我妈需要验伤。”徐渭站到冯程这边，看向冯程，眼神征询。
“走司法程序。”
徐渭不想忍了，母亲被推倒撞到头，还在检查。如果她有什么好歹，徐渭会疯的。
“徐——”冯程看着徐渭，顿了下，“你叫什么？”
“徐渭，渭水的渭。”徐渭连忙说。
“我想单独跟你聊聊。”
“好的。”
警察去调监控取证，两人走到医院的一角，冯程打量徐渭，猜不透他跟周斯易什么关系：“什么情况？简单跟我说一遍。”
徐渭不敢再提不想换律师的事，比起他请的那个半吊子律师，显然冯程更靠谱一些。徐渭把事情说完，道：“我想等判决下来，该赔的我会承担。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闹，闹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只是发泄情绪？”
“试图用舆论干涉司法判决，想要更多赔偿。”冯程头疼，“懂吗？”
徐渭表情顿住。
“下午把案宗送到我的办公室，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冯律师。”
“还有事？”冯程这回真是不耐烦了。
“我爸有罪，我认。”徐渭咬了下嘴唇，停顿片刻说道，“范围内的赔偿，我都愿意负担。但我妈没罪，我只有一个诉求，放过我妈。”
警察那边的调查结果出来，李成飞确实存在故意伤害的行为，警察就先把李成飞带走了。
徐渭送冯程下楼，一路上徐渭都没说话。高烧让他头昏脑涨，李成飞那边阴险的算计也让徐渭头疼。他不知道事情会坏到哪个地步，至少现在他是绝望的。他有时候会恍惚地恨父亲，但恨有什么用？白白浪费精力，问题还是得不到解决。
“这件事就这样。”一楼出口处，冯程停住脚步，“你回去吧。”
“好。”徐渭说着但还是没走。
冯程抬起手腕看时间，确实不早了：“你还有什么话？”
徐渭看着冯程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直言。”冯程要赶时间。
“你的价格贵吗？”
冯程一怔随即笑出声：“你觉得呢？”
徐渭从这个笑里看出嘲讽，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很尴尬地站着没有说话。
“很多年没人问这样的问题。”冯程拍了下徐渭的肩膀，说道，“我先走了，电话联系。”
冯程快步离开，徐渭把攥紧的手松开，拿出手机查询“冯程”两个字，顿时被震得呆住了。
冯程的价格徐渭倾家荡产也请不起，徐渭握着手机，反复地看冯程的资料。徐渭看得很绝望，他现在穷疯了，没钱再换律师。
徐渭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他在后面的花园抽了一支烟，等有点精神后转身上楼。病房门开着，徐渭心里一咯噔，抬腿就冲了进去。
手撞在门上，徐渭看清病房里的一个年轻男人，他停住脚步喘匀了气。
“你——”这个人徐渭见过，周斯易走的时候，他跟在身边。
“你好，王亚。”男人伸出手，“周总的助理。”
王亚不高，徐渭微弯腰跟人握手，说道：“您——周总有什么吩咐？”
“已经帮你办好转院手续。”王亚把桌子上的材料递给徐渭，说道，“换个医院更利于你母亲的恢复。”
转院手续都办完了，他的速度真快。
“谢谢。”
转的这家是D城价格最贵的，徐渭心里狠狠地滴血。
“看护我也一并找好，转过去就不需要你再来回跑。”
徐渭想问费用，抬头对上王亚的眼又把话憋回去了。
横竖他都付不起。
“谢谢。”
王亚办事速度非常快，下午三点转院流程走完，陈玲被安排到了F医院的贵宾间。窗明几净，看护和蔼可亲。
徐渭踏进病房，看什么都是钱，内心相当煎熬。
“你觉得这个病房怎么样？”王亚问道。
“太好了。”徐渭心里也煎熬，但他不能跟周斯易的助理说太多，“谢谢您。”
“客气了，你满意就好。”王亚拿出名片递给徐渭，说道，“有什么需要直接联系我。”
“谢谢。”
“那我先走了。”
徐渭紧紧捏着名片，王亚快步离开。徐渭那口气还压在心上，他不能松。站了有五分钟，徐渭走过去坐到沙发上。
坐了有十分钟，徐渭腾地从沙发上起来，大步走出去拨通周斯易的电话。徐渭焦躁，他没办法让自己停下来。
他心乱如麻。
电话响到第二遍，周斯易的声音传过来，清越干净：“有事？”
徐渭的大脑忽然又清醒，他握着手机：“……易哥。”
“安顿好了？”
“嗯。”徐渭嗓子发硬，他想说的话太多了，但始终说不出来，卡在喉咙里，压在他的心上，“那个——”
“安顿好去楼下打点滴。”周斯易是命令的口吻，严肃不近人情，“不要再拖。”
徐渭垂下头靠在墙上，冰凉的墙面能缓和他身体里的火。
“哦。”
“哦什么？明天早上过来如果是发烧的状态，你就回家吧！”周斯易冷道，“律师费和医药费不用你负责，算在工资里。”
徐渭一时间怀疑自己的工资不是三万，而是三十万。
“那……”
“怎么？”周斯易冷冽嗓音传过来，“还有问题？”
“没有了。”徐渭立刻摇头，不敢再给周斯易添麻烦，“谢谢易哥。”
周斯易昨晚说徐渭搬过去，他帮徐渭找看护照看母亲，徐渭以为他是酒后醉言。没想到会真的这么做，他不单单帮母亲换了医院，还帮自己找了律师。
天大的恩情。
从家里出事到现在，徐渭经历了世态炎凉。他试图从周斯易的话里听出一些私心，或者交换的意思，但没有。
“休息去吧。”周斯易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徐渭握着电话内心沸腾，这可是一笔巨款。他狠狠揉了一把脸，抬起头看走廊的灯。白色的荧光灯，有气无力地亮着。周斯易要什么？徐渭有什么？徐渭低头看自己。
要什么没什么，他有什么可值得人图谋的？
徐渭把手机装进口袋，转身下楼。
徐渭没有再挂点滴，他打了一针。在医院附近的药店买了退烧药，又懒得买水忍着苦咽下去才上楼，回到房间时，母亲已经醒来。
“宝宝？”
徐渭快步走过去弯腰看母亲，伸手为她抚开脸颊上的头发：“醒了？”
陈玲迷茫地看着徐渭，片刻才彻底回神：“这是哪里？”
“换了家医院。”徐渭拉过椅子坐下，喝完药后他特别没精神，手肘压在病床上，“不想跟李家人见面，等判决下来该多少我们赔给他。”
陈玲看徐渭状态不对，伸手摸徐渭的额头，徐渭立刻就躲还是被摸了个正着。
“你发烧了？”徐渭额头有汗，陈玲皱眉，“吃药了吗？”
“刚打了针，也吃了药。”徐渭不敢再瞒她，老实说，“热感冒。”
陈玲心里难受，转头又看到这豪华病房，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个病房很贵吧？我们家还有钱？”
“我老板出钱。”
“你老板？”
徐渭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又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不知道自己在怂什么：“就是我唱歌的酒吧老板，最近我兼职给他开车。可以预支工资，他人挺好的。”
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你们老板男的女的？多大年纪？”
“二十来岁吧，男的。”徐渭说，“你知道周氏吗？”
陈玲点头。
“就那个周家老二，富二代。”徐渭说，“我运气好，认识了他。”
男的应该没什么事，陈玲看着豪华病房：“我住普通病房就行，要不我们出院？我现在也没什么事。”
说着陈玲要起床，徐渭连忙按住母亲的肩膀，他被吵得头疼：“你就别给我添麻烦了，我能赚到钱，你躺着吧。”
陈玲还想说话，看到徐渭的脸就把话咽了回去。
她心里多难受都不能表现出来，她儿子已经很辛苦了。
“要不你上床躺会儿？”
“我回家。”
徐渭捏了捏后颈，陈玲一把抓住徐渭的手，徐渭的手背上一片青色：“这是怎么了？”
“早上输液搞的。”徐渭没说自己贸然拔针，说道，“没压好血管。”
“毛里毛糙。”陈玲握住徐渭的手，强忍着不让泪落下来，“那你赶快回家休息，你吃饭了吗？”
“路上吃。”
“吃点好的。”陈玲恨自己当初没拦住丈夫，陈玲也恨自己现在躺在床上让儿子奔波，“别亏待自己。”
“嗯，我知道。”徐渭看时间也不早了，他困得睁不开眼，感冒药的劲儿真大，“一会儿看护来送饭，你想吃什么跟她说。”
“啊？还请了看护，得很多钱。”
“我那边晚上唱歌、白天开车，很累，没时间过来照顾你。我赚的钱比请看护高多了，请看护是最合理的安排。”徐渭强打起精神解释着，“我两边跑真的很累。”
陈玲松开徐渭的手：“嗯，那你回家吧，妈妈能理解。”
徐渭揉了揉眼，起身在陈玲额头上亲了下，说道：“我明天过来看你，好好养伤，什么都不要想。”
徐渭很瘦，大高个子穿着以前的衬衣竟显得空荡荡的，他瘦太多了，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下。拉开门彻底走出去，陈玲捂着嘴哭出声。
她的孩子太可怜了。
徐渭坐公交车坐过站了，他睡得迷迷糊糊，下车后又倒车到家。电梯里有人问话，徐渭都没回答，他困得要疯了，回到家倒头就睡。
徐渭是被电话吵醒的，他迷蒙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身在何处，徐渭从裤子里摸出手机。动作间已经出了一身黏腻的汗，潮湿得让他喘不过气。
电话是个陌生号码，徐渭一边解裤子一边接电话：“喂？”
“你是徐渭？”
“是的。”本就发烧，徐渭又捂着被子睡觉，出了一身的汗，衣服全黏在身上，“你是谁？有什么事？”
“我是世纪传媒的经纪人。”男人声音传过来，说道，“我昨天在白日梦看过你的演出，很精彩，你想走上更大的舞台吗？”
徐渭本能反应，这是骗子吧？
他抿了抿嘴唇，拿下手机挂断。
徐渭脱掉裤子只穿着底裤直奔洗手间，热水器又鬼使神差地好了，徐渭冲了个热水澡赤身出来找衣服，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徐渭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是周斯易，顿时绷紧了皮，咳嗽一声才接通电话：“易哥。”
“退烧了？”
“退烧了。”徐渭抬头看床头的表，这才发现是第二天早上八点，惊了下，立刻说，“您需要用车吗？”
“去B市办事，你跟我走一趟。”
“我去您家？”
“嗯。”
“好的。”徐渭拉开柜子门夹着电话快速地穿裤子，说道，“我八点半能到您家。”
“行。”
电话戛然而止。
徐渭握着手机，呼出一口气，把手机扔到床上。他翻了翻柜子里的衣服，最后选了一件浅色条纹衬衣。
徐渭拿了钥匙和钱包直奔出门，他睡了一下午加一夜，已经退烧，徐渭在小区门口买了面包和牛奶咬着上了出租车。
“澜湾别墅区。”
车开出去，徐渭拿出手机给母亲打了个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
“看护对你好吗？”徐渭一口气喝完牛奶，把盒子装进袋子里。
“挺好的，你今天还过来吗？”
“应该过不去，我老板出差。”徐渭说，“可能要去外地。”
“你给人开车行吗？”陈玲声音里有着担忧，“你拿驾照没多久吧？”
“你儿子是天才。”徐渭笑道，“我的车开得不差，不然我们老板也不会选我当司机，你放心吧。”
“小心点，出门在外。”
“嗯，我会的。”徐渭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挂断电话，徐渭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拿起来接通对方声音直冲耳朵：“你是要换律师？我们之前签过协议，你要换律师的话，律师费照付。”
徐渭把手机拿到眼前看清楚来电，有些头疼。昨天冯程让他把材料送过去，徐渭吃了药就把这事儿给忘记了；“有人联系你？”
“你不知道？”
徐渭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达程律师事务所打电话让我送材料过去，你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而不是这样不声不响就换律师。”
徐渭想了想，说：“抱歉，我应该跟你打一声招呼。”
“那就这样，攀上达程这棵大树，你这个官司能打成。”律师嗤笑，说道，“你选择他们，也无可厚非，祝你好运。”
电话戛然而止。
徐渭把剩余的面包吃完，干巴巴地咽下去，他将装面包的纸袋子放进塑料袋中，擦干净手上油渍。
八点二十五分，徐渭到达澜湾小区门口，他下车付钱大步往里面走，人就被保安拦了下来，保安点点徐渭的头：“不是这里的住户吧？来干什么？过来登记。”
“我老板住这里。”徐渭说，“我过来接他。”
“登记。”一辆兰博基尼开过来，保安训斥徐渭，“快点让开路，不要挡着。”
徐渭连忙跑到台阶上，车停了下来，车窗落下。
“徐渭。”
冷清嗓音犹如天籁。
徐渭倏然回头，周斯易的修长手臂搭在车窗上：“站着干什么？过来。”
徐渭骤然看到周斯易那张俊美的脸，周斯易身穿黑色衬衣，衬衣笔挺没有一丝褶皱。抬手间，黑色袖扣闪烁光芒，袖口有暗纹，显得矜贵又高高在上。他白皙的皮肤被光镀上一层釉，夺目得让人窒息。
徐渭一怔，迅速回神快步跑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周斯易看了保安一眼，冷道：“我家的人，不用再拦。”
车窗升上去，周斯易发动汽车。徐渭拉过安全带，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周斯易修长的手指上，周斯易的手指非常漂亮，骨节分明。
徐渭嗓子有些干，说道：“要换我开车吗？”
“不用。”周斯易转头看徐渭，徐渭刚洗过澡，身上有香皂味。
前方红灯，周斯易踩下刹车。徐渭转头看外面，忽然而至一双漂亮修长的手。徐渭本能往后躲，躲到一半又停住，转头看周斯易。
周斯易温热干燥的手掌落到了徐渭的额头上，徐渭呼吸都停止了，怔怔看着周斯易。
徐渭憋地脸通红，周斯易收回手，淡淡道：“退烧了。”
徐渭呼出一口气，刚要再吸气，周斯易再次转头。徐渭瞪大眼，而周斯易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徐渭：“怕我？嗯？”
徐渭摇头，“没有。”
周斯易垂下视线，浓密睫毛留下阴影，很快就抬眸。嘴角微一上扬，忽地就笑了起来，一瞬间天地都失去了颜色，美艳得触目惊心。
前方变成了绿灯，周斯易轻飘飘地收回视线，握着方向盘发动汽车。
徐渭差点把自己憋死，呼吸急促，整个人脑子都是昏的，烧得徐渭想跳车逃亡，狂奔出去再不回头。
驾驶座的周斯易面不改色，跟没事人似的。
徐渭手心里全是汗，他借着插口袋的机会擦掉手上的汗。车内空气逼仄，徐渭喘不过气，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热？”
周斯易低沉冷淡的嗓音传过来。
徐渭点头，随即转头看向周斯易。周斯易五官冷清，洁白如玉，没有丝毫热的迹象，像没有温度的玉石：“你不热？”
周斯易伸手把空调温度调低，目光落到前方。
“该吹感冒了。”他语气不重。
徐渭又开始觉得热，他怀疑自己是有病。
车到机场，周斯易摸出墨镜戴上，长腿跨出车门，徐渭从另一边下去快步跟上周斯易。周斯易走得不算快，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机场，周斯易把证件扔给徐渭：“拿登机牌。”
徐渭接住周斯易的钱包飞奔向办理处，刷身份证的时候徐渭看了眼周斯易的照片，照片上的周斯易更清秀。十分干净，漂亮得跟姑娘似的。
徐渭拿了登机牌又忍不住去看周斯易的身份证号码。今年三十岁，他已经这么大了？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
徐渭心里七上八下的，抬头看到周斯易身边有几个女孩在拍照，周斯易戴着墨镜面不改色地站着，一脸漠然，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
徐渭快步走过去把证件递给周斯易，周斯易拿着大步往安检口走。
“哇！又一个帅哥！”
徐渭回头看了眼，脑袋忽然落入一个大手中，被强势掰了回去，徐渭吓了一跳，抬起头：“易哥？”
周斯易松开他，单手插兜抬步走上电梯。
徐渭心跳加快，站在他身后，又回头看。那些拍照的女生已经不见了，徐渭心里感叹。周斯易确实长得好看，值得人拍，有眼光。
飞机是九点四十分起飞，进候机室要等一会儿。周斯易坐下就跷着二郎腿懒洋洋靠在座位里玩手机，徐渭第一次进头等舱候机室，有些局促。左右看看，在旁边坐下。
“易哥。”
周斯易没搭理他，继续刷手机。
徐渭也不好再说话，他低头看手里的机票，逐字地看。手机“叮”的一声，徐渭看到微信跳出来一个好友请求。
徐渭点开是个不认识的人，他选择了拒绝，没返回主页面又一条消息跳出来。依旧是请求添加，这回多了身份验证消息：世纪传媒经纪人董汉。
徐渭要拒绝的手顿住，世纪传媒？怎么这么耳熟呢？徐渭立刻打开手机百度世纪传媒，可页面还没加载出来，广播响起登机通知，周斯易站了起来。徐渭连忙把手机装回口袋，跟在周斯易身后。上了飞机，周斯易把一张名片丢过来，语气冷淡：“跟王亚确定工作流程。”
徐渭握着名片，回神：“好。”
周斯易给他钱，徐渭就是周斯易手底下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徐渭连忙照着号码打过去，很快那边就接通，徐渭说道：“你好，我是徐渭。”
“我加了你的微信，工作流程发给你。”
“好。”
挂断电话，徐渭打开微信再次看到那个申请，他按下通过。早上他没仔细听，现在回过神来，白日梦有星探，万一不是骗子呢？
徐渭又通过了王亚的申请，随即王亚就把一份文件发了过来，徐渭连忙接收。
“经常玩微信？”
头顶冷冽嗓音落过来，徐渭吓一跳，倏然抬头对上周斯易深邃的黑眸。徐渭强行压下心惊，周斯易不是要睡觉？怎么又跟他说话了？
“还好。”
黑色的手机递了过来，徐渭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又看手机。
什么意思？
“添加我。”周斯易嗓音淡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方便联系。”
徐渭去拿周斯易的手机，毫无意外地碰到周斯易温热的皮肤，周斯易抬眸。意味深长地看徐渭，徐渭迅速拿走手机打开自己的二维码然后添加，他埋头把手机放回去：“好了。”
“徐少？”周斯易嗓音轻慢。
徐渭脸烧着，说道：“我马上改回本名。”
他的微信名是很早前陈开给改的，徐渭懒得换回去，就一直顶着这个中二的微信名。
“不准改。”
徐渭握着手机，周斯易把手机装回去，看了他一眼，又闭眼睡觉。
周斯易漂亮得像画似的，他是个实实在在的美人。四肢修长，五官精致，略长的头发垂到白皙的肌肤上，无端多了一丝美。
他美得不算多正经。
徐渭喉结滚动，周斯易这样的进娱乐圈，那些小鲜肉都得靠边站了。周斯易睫毛微动，似要睁开眼，徐渭立刻低头不敢再看。
周斯易的微信名中规中矩，一个“易”字，头像用的是全黑的一张图，看不出是什么。徐渭看着周斯易的名字都觉得烫手，连忙把他翻下去，继续看行程。
空姐提醒飞机要起飞，需要关闭电子设备，徐渭在脑内迅速把周斯易的行程记下来，关闭手机装回去。
对于徐渭来说，B市是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以前父亲说等他考上研究生，带他去B市旅游。徐渭也没有考研，爸爸也没了。
徐渭看着窗外，飞机冲上云霄，阳光铺洒在一望无际的云层上，把天空染得明亮广阔。
两个小时后，飞机落地B市机场，徐渭打起精神联系司机。王亚发过来的流程细碎繁琐，非常麻烦。
周斯易长腿笔挺，走得飞快。
徐渭跟司机确定好位置，快步追上周斯易：“易哥，司机说他在出口。”
“嗯。”
周斯易单手插兜，问道：“先去酒店。”
“好。”
黑色劳斯莱斯停在出口，十分张扬。
周斯易拿下一半墨镜审视汽车，驾驶座车门打开，司机快步绕过来弯腰打开车门。徐渭转头看周斯易，周斯易把墨镜又戴回去，抬腿上车。
徐渭绕到另一边上车，又打电话订酒店。
周斯易拿下墨镜抬手按眉心，听到徐渭跟那边确定订房信息。这小子还挺上道，知道订一间房。
徐渭挂断电话总觉得哪里不对，也没想明白，立刻确定接下来的流程。
周斯易过来代表周氏影业参加电影节，还要跟主办方联系，徐渭又开始打电话。他没有跟陌生人打电话的经验，从订房间到跟主办方打电话，一颗心都悬着。
徐渭有些紧张，咬了下嘴唇，那边接通后，徐渭连忙表明身份跟那边确定活动时间。徐渭手心里都是汗，生怕说错话，往旁边看了眼，猝不及防对上周斯易漆黑的眼，他的目光很沉，犹如深海。修长手指虚虚拢在额头上，眼尾上扬，美得触目惊心。
徐渭呼吸一窒，那边说的什么他都没听清楚。
周斯易抬起下巴示意，嗓音低沉含着笑：“听电话，不要看我。”
徐渭猛地回神，拿着电话：“您能再重复一遍吗？”
整个人犹如身处烈焰，徐渭面红耳赤，他看周斯易看呆了。
徐渭咳嗽一声，努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力跟那边确认流程。挂断电话，徐渭攥着手机吞咽喉咙，他嗓子发干。
周斯易慢悠悠地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车到酒店，徐渭先下车想绕过去给周斯易开车门，可司机已经打开了车门。周斯易下车，由上至下打量徐渭，抬步往里面走。
徐渭跟上去，办理入住手续，他们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徐渭转头看周斯易说道：“王哥发过来的行程表，你在这里要待三天——”
“谁？”
徐渭一怔，说道：“你的助理。”
“叫他名字。”周斯易单手插兜，冷清斯文，显出高高在上的矜贵，“不准逮人就叫哥。”他们配吗？
徐渭目瞪口呆。
电梯在到达楼层停下，周斯易迈开长腿走出去，说道：“要留三天，有什么问题？”
“你没带行李？”
“你准备。”
徐渭：“……”
周斯易停住脚步，伸手。
徐渭不解，周斯易凌厉黑眸落过来：“房卡。”
小傻子！
徐渭连忙把房卡放到他手上，想到一个问题，周斯易要住这里，他住哪里？
这么贵的酒店，徐渭再开一间房的钱谁出？
周斯易进门抬手解衬衣扣子，没听到徐渭的脚步声，回头看到小傻子呆站着。周斯易微蹙眉，道：“站着干什么？”
徐渭第一次干这种事，完全不懂该怎么处理，王亚没有交代。
“我该进去吗？”
“不然你住走廊？”
“进来。”周斯易是命令口吻。
徐渭抬腿进去。
“门关上。”
徐渭关上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总统套房非常豪华，徐渭踩在松软的地毯上，有种不真实感。他家没出事之前，最多算小康，不穷但也富得有限。
这样的环境，徐渭又不是厚脸皮的人，很难不自卑。
周斯易解开两粒扣子打开冰箱取出一瓶水喝了一口，转身在沙发坐下，道：“吃早饭了吗？”
“还没有。”
快中午了。
周斯易抬起手腕看时间，手表面盘是黑色，闪烁着冷光。
“我要先给您准备衣服吗？”
“给王亚发个信息，他会告诉你。”
“好的。”
周斯易起身，他很讨厌坐飞机：“我洗个澡，让酒店送餐过来。”
“好。”
周斯易转身走进洗手间，徐渭松一口气，不过这口气也没松多久。他还要给周斯易准备衣服，洗完澡出来总不能还穿那套吧？周斯易看上去像有洁癖。
发短信太慢，徐渭直接打给了王亚，很快那边就接通。
“你好，我是徐渭。”
“你说吧，需要什么？”
“易——周总的衣服我需要去什么地方取？”
“十分钟后送到，以及晚上出席活动的礼服。”
“好的，麻烦您了。”
“客气。”
王亚要挂电话，徐渭又想起一件事：“周总有饮食偏好吗？”
电话那头默了几秒，王亚说道：“我不清楚。”
徐渭蹙眉不过很快就松开，道：“谢谢了。”
挂断电话，徐渭坐到沙发上思索。王亚是周斯易的助理，不清楚周斯易的饮食偏好？那他们出差的话住一起吗？
周斯易的意思，他今晚是要住这里吗？徐渭不排斥和男生住一起，他初中上过半年寄宿学校，男生们光屁股到处跑也是常事。
可那个人是周斯易的话，徐渭总觉得别扭。
徐渭起身出去找经理订餐，到前台询问完才知道套房是有管家的，只需要吩咐他们就行。徐渭羞愧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觉得自己办了蠢事，他的想象匮乏，完全想不到周斯易的生活是什么样。
点完餐徐渭坐在房间刷手机，敲门声响，徐渭打开门看到两个穿正装的男人推着三个大箱子：“您是徐先生吧？”
徐渭一时间有些无措，从来没有人叫过他徐先生。
“是……是的。”
“这是您的东西。”
“谢谢。”
那人离开，徐渭把箱子搬进房间。
周斯易需要这么多衣服？
徐渭怎么都想不明白，三天时间这么三大箱东西周斯易怎么用？完全无法理解。
关上房间门，浴室门打开，徐渭立刻回头。
周斯易的精悍身材显露在眼前。他浑身皮肤白皙，长腿修长呈现出力量感。他的头发湿漉漉地滴水，水顺着他的胸膛一路滑落进黑色布料。
一米的距离，徐渭觉得鼻子发痒，他揉了一下，血就涌出来。
徐渭骤然看到手上的血，他一愣迅速捂住鼻子说道：“衣服在箱子里，我去洗脸。”
徐渭转身匆匆往洗手间走，衣领却被抓住，他倏然回头。
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向后扯去，他伸手想抓东西稳住平衡。随即后背贴到周斯易温热的肌肤上，徐渭猛地回头，周斯易抬手圈过徐渭的脖子直接往沙发拖。徐渭不算矮，至少在同龄中出类拔萃。可落到周斯易手里，完全就是小鸡崽。
徐渭脚下一空，下一刻就被按到了沙发上，周斯易打开冰箱取出冰块按在徐渭的额头上。徐渭鼻血汹涌，周斯易低沉悦耳嗓音传过来：“头仰起来。”
徐渭仰着头看到头顶周斯易的下巴，棱角分明的脸，一双眼深邃深刻。
“按着冰块。”
徐渭连忙按住冰块，周斯易又拿了一瓶水打开给徐渭：“漱口。”
徐渭脸上烧得厉害，又被热得流鼻血，简直前所未有。
徐渭默默地吐槽自己，是不是傻了！
周斯易还没穿上衣，徐渭眼睛都不敢斜视，直直看着天花板。
喝了一口水，刚要吐出去。周斯易一张脸忽然凑了过来，徐渭屏住呼吸，周斯易嗓音很慢：“怎么会流鼻血？嗯？”
徐渭把水咽下去了，浑身燥热。
周斯易蹙眉，修长手指不小心刮到徐渭的下巴，直起身：“水是让你漱口，不要喝。”
徐渭欲哭无泪，他也不想喝，他是被吓的。
徐渭余光找到垃圾桶，立刻低头把鼻子对准垃圾桶。
徐渭一瓶水用完，鼻血停止。
转头看到周斯易在穿衣服，系皮带。修长手指握着黑色的皮带，徐渭连忙捂着额头，周斯易可真……徐渭竟然想不出词来形容周斯易。
不敢看周斯易，但又想瞟两眼，又忍不住想往那边瞄，周斯易的腰真漂亮。
纯黑色衬衣，衣角在空中一荡就落到周斯易身上。他抬起手扣扣子，忽然回头，徐渭连忙移开视线。
“还流吗？”
徐渭摇头，脸上发红：“抱歉。”
周斯易垂下黑眸，留了两颗扣子没扣，把衬衣下摆塞进西装裤里。
徐渭这小子可太可爱了。
周斯易走过去拉开冰箱又取出两瓶水，一瓶扔给徐渭，徐渭手忙脚乱接住，周斯易转身在对面坐下，盯着徐渭：“这回是喝的。”
周斯易目光灼灼，徐渭不敢再对视，垂下头喝水。
对面周斯易似乎一直在看他，徐渭怕了周斯易的目光，再流一次鼻血他就不活了。
一瓶水喝完，脑袋被冰块冻得发白，徐渭放下瓶子。
“点餐了吗？”
徐渭点头，连忙起身去拿菜单，放到周斯易面前：“给您点了套餐，行吗？”
周斯易看了徐渭一眼，徐渭的脸离自己很近。
周斯易多看了几秒，说道：“你点了什么？”
徐渭卡顿，道：“没点？”
徐渭不知道这个餐里包含着自己吃的东西，他摇头：“我一会儿出去——”
“我不爱吃这个。”周斯易伸手，“电话。”
徐渭把手机递过去，周斯易没接，抬眸直视徐渭。
徐渭看着他的手指，又看周斯易冷若冰霜的脸，他不笑的时候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漠感。
“酒店的电话。”
徐渭连忙去拿，快步过来放到周斯易面前，周斯易又点了几个菜放下电话身子后仰靠在沙发。他伸手拿过烟盒取出一支烟轻咬，面前的徐渭还傻站着。
周斯易偏头示意，嗓音低沉含糊：“火。”
徐渭在桌子上没找到打火机，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来一个，送到周斯易面前。周斯易微一蹙眉，只看着徐渭。
“易哥？”
周斯易还是没动，徐渭蒙了几秒忽然明白，弯腰给周斯易点燃了烟。周斯易拿下烟，吐出烟雾笑着看徐渭：“给人点过烟吗？”
“没有。”
“坐。”周斯易一指对面。
徐渭立刻收起打火机走过去坐下，说：“您还有什么吩咐？”
“紧张？”
周斯易抽烟的时候有种慵懒感，修长手指夹着烟，白色烟雾淡薄，快把这位衬托成仙了。
“我第一次做，怕出错。”
周斯易本来想跟徐渭聊聊工作，闻言抽烟的手一顿。
呦，小家伙还怕出错？
周斯易的眼就眯了起来，笑着凝视徐渭。
“没谈过恋爱？”
这个话题转得太快了，徐渭的大脑空白了几秒，才回神：“什么？”
门被敲响，徐渭腾地站起来：“我去开门，应该是送餐的。”
周斯易咬着烟斜靠在沙发上，盯着徐渭。
果然是送餐的，不过只送了一份套餐。
周斯易掐灭烟移驾到餐厅，拉开椅子坐下，徐渭还要站着服务。周斯易手指微动，嗓音沉哑道：“坐着吃吧。”
“您在饮食上有什么偏好吗？”徐渭怕再点了周斯易不吃的菜。
“也没有，我不挑食。”
呸！周斯易不挑食？周斯易那叫不挑食？
“你要吃什么？”徐渭自己吃总归是尴尬，看着面前的套餐，“喝牛奶吗？”
这份套餐里竟然有牛奶，神奇！
周斯易伸手，徐渭连忙把牛奶放到他面前，说道：“这是经理推荐的套餐，我以为你喜欢。”
周斯易变换坐姿，喝了一口牛奶道：“下午有什么行程？”
“五点您要到会场，七点走红毯。”徐渭连忙把意面吞下去，意面太多奶油，他不喜欢这么腻的东西，真不明白酒店为什么会推荐这样的食物，拿起水喝了一口，看向周斯易，“您这边还有其他安排吗？如果没有，可以在酒店休息。”
周斯易把牛奶喝完，看了眼时钟。
不到十二点，离开场还有五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