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她回来了。
不是身体回来了。
是心。
是灵魂。
是她那个,曾经在银杏树下,背着阳光笑得灿烂的苏瑾谙,回来了。
归处这个名字一放出去,圈子里一下子炸了。
不是因为别的。
是因为苏瑾谙这个名字,在高定珠宝圈,从来不是那种靠噱头活着的。
她的设计,自己就是故事。
每一件,都能砸得人心里一疼。
就算那些年她因为病情慢慢淡出,名字也没凉过。
大家都在等。
等她哪天回头。
哪怕只是一件小作品,都有人抢破头。
贺晓看着私信一条接一条地飞进来,什么前业界大佬,什么珠宝协会高层,什么国际展策展人,全在问。
瑾神真的回归了吗?
瑾神的归处,能不能预定首发?
她捂着手机笑了半天,又忍不住偷偷抹了把眼泪。
这就是苏瑾谙。
她哪怕快不行了,哪怕被忘记了,哪怕在最偏僻的疗养院里靠着氧气撑着一口气活着。
只要她动笔。
就没人能忽视她。
工作室重新开起来了。
小小一间屋子,桌上摊着画板和色卡,地上堆着乱七八糟的参考资料。
贺晓负责对接外面的一切。
什么媒体采访,什么合作邀约,她一律挡在外头。
只留一批最熟悉的老客户。
只留真正懂苏瑾谙的人。
她坐在桌前,戴着半框眼镜,一只手慢慢勾线,一只手压着心口,连呼吸都压得轻轻的,生怕一喘气把自己绷断了。
设计稿一张一张地落在桌上。
银杏主题。
每一片叶子都长得不一样。
有的单薄脆弱,有的沉甸甸地弯着腰,有的像小小的手掌伸出去,有的像快断了的翅膀。
贺晓坐在旁边帮她分拣。
一边分一边忍不住问:
“瑾谙,这个戒指……怎么只有半圈啊?”
苏瑾谙头也没抬,淡淡地回了一句。
“一半,是我。”
“另一半……是他。”
贺晓手一抖,差点把图纸捏皱了。
她咬着牙,低头不敢出声。
怕自己一张嘴,就哭出来。
下午的时候,有旧识上门了。
是当年帮苏瑾谙打版的手艺人,姓赵,年纪不大,手艺却是业内数一数二的。
赵师傅一进屋,看着那一叠叠的设计图,整个人都呆住了。
“瑾……瑾小姐……这些,都是你最近画的?”
苏瑾谙笑了笑,点了点头。
赵师傅眼眶一下子红了。
他当年亲眼看着这个女孩子,从最简单的一片银杏叶开始,一笔一笔画到国际比赛夺冠,一笔一笔把一个小小私人工作室做到国际展览门票。
他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也知道她后来突然消失,是因为病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挺不过来了。
谁知道。
她又回来了。
“放心吧。”
赵师傅一边擦着眼睛一边翻图。
“这些图,我保证,打得比你想象的还要完美。”
“就是……时间可能得久一点。”
苏瑾谙轻轻笑了。
“不急。”
“慢慢来。”
赵师傅点着头,眼圈红得不行。
人就是这样。
真正厉害的人,哪怕被打碎了,哪怕被埋了,哪怕全世界都以为她完了。
她只要一站起来。
还是能把天掀开。
而城市另一边。
顾承泽正在开会。
长桌子两边坐着一堆顾家高管,全在讨论新一季度的布局方案。
林清浅坐在会议室角落,捧着一杯咖啡,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他一字一句地分析市场,一笔一笔地在白板上画战略图。
冷静,理智,精准。
没有情绪波动。
像个完美的机器。
林清浅捏着咖啡杯,指节泛白。
她有时候会想。
是不是自己也被改造了。
是不是自己也成了某种,只能靠着虚假的记忆和情绪活下去的生物。
她低头,轻轻笑了笑。
顾承泽开完会,收拾东西。
林清浅赶紧走过去,帮他拿了文件。
“承泽,今天辛苦了。”
她声音又软又轻,像是故意放慢了语调。
顾承泽抬头,笑了笑。
“不辛苦。”
他接过文件,手指碰到她的手指,温温的。
林清浅愣了愣,心里一阵钝痛。
他们现在,可以牵手了。
可以拥抱了。
可以在别人眼里,扮演一对完美无瑕的夫妻。
可是。
他抱着她的时候,心跳是平的。
他吻她的时候,眼神是空的。
她知道。
他忘了她。
忘了那个叫苏瑾谙的人。
可是那种缺口,还是在的。
还是在啊。
像有个地方,死死地堵着,怎么也捅不开。
那天晚上,林清浅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和顾承泽走在一条银杏树下的小路上。
她穿着白裙子,笑着回头叫他。
他也笑着走过来,牵着她的手。
可是。
梦走到尽头的时候。
顾承泽忽然停下了。
他松开她的手,转身,朝着远处走去。
那里站着一个背影纤细的女人。
穿着米白色的风衣,头发长长的,抱着一本素描本。
风吹过来,她回头。
林清浅没看清她的脸。
但她知道。
那是苏瑾谙。
她醒来的时候,浑身是汗。
手机在床头震动。
她拿起来,是顾母的信息。
【清浅,尽快准备好,顾家那边打算办周年庆,到时候需要你和承泽一同出席。】
【这次很重要。】
林清浅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
很重要。
她冷笑了一声。
对啊。
对他们林家来说,对顾家来说。
都很重要。
只有她,什么都不重要。
她只是一个工具。
一个,把顾承泽绑在林家身边的工具。
疗养院那边。
贺晓正忙着给“归处”系列做前期宣传。
苏瑾谙还是每天按时去工作室。
她手指灵活度越来越差,拿笔有时候会抖,可她还是每天画。
每天至少一款。
一款一款,把自己活过的记忆,一点一点画下来。
贺晓坐在旁边,看着她咬着牙画线条,眼眶一阵一阵发热。
有一次,实在忍不住了。
贺晓低声问她。
“瑾谙。”
“你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
苏瑾谙没抬头。
只是慢慢地笑了。
“因为我还有爱啊。”
“就算他不记得了。”
“就算全世界都以为我输了。”
“我也还爱着啊。”
贺晓听着,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苏瑾谙继续低头画。
手指颤得厉害,线条歪歪斜斜,可她一笔一划,还是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