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天天拿着图纸砸我，砸到我想起来！”
苏瑾谙红着眼，低头轻轻笑了。
“我要一场婚礼！”
“要在我们以前走过的街角！”
“要你穿西装，扣错扣子！”
“要你手抖着给我戴戒指！”
“还要你当着很多人的面，喊我安安！”
他点头，嘴角也扬起来。
“都给你！”
“我这辈子所有不值得的地方，都用来补给你！”
当天傍晚，他们一起下楼。
苏瑾谙穿了一件长外套，头发简单地束在耳后。
顾承泽一直在她身边，走得很慢很慢，扶着她，像是扶着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花园那一角有一棵银杏树，是医院多年以前种下的，秋天一到，就会黄得极亮。
她站在树下，看着落叶一点点飘下来。
顾承泽站在她身边，也看着树。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银杏的时候吗？”
她轻轻点头。
“你说像我笑的时候的眼睛！”
“我骗你的！”
她侧头看他。
“我就是想找个理由跟你说话！”
她忍不住笑。
“你现在还这么不坦率！”
“但我现在说真的！”
“我一看见银杏叶，就想起你！”
“你是我的秋天！”
“也是我想留住的风！”
他们在花园待了一个小时，太阳完全落山，风吹得凉了些，他才推着她回病房。
晚上吃饭时，贺晓来了，带了两碗热汤和一个烤红薯，说是她在门口小摊上特意买的。
“我刚刚路过那小摊，忽然想起来，谙谙以前特别爱吃这个！”
“你还记得吗？我们大学时候，一下晚课你就非拉着我去吃，非说人家家的红薯烤得甜！”
苏瑾谙接过红薯，闻了闻，眼里泛起水意。
“我那时候每次吃你都说我土！”
“我那是嫉妒你吃得香！”
顾承泽接过一块，轻轻剥开一点皮。
“我试试你说的甜不甜！”
他咬了一口，皱了皱眉。
“烫！”
“你活该！”
三个人在病房里笑着聊着，那一刻，好像世界都变得轻了些。
苏瑾谙看着窗外，那棵银杏树在夜里微微晃着枝桠。
她知道，还有很多难关要过，还有很多不确定在等着他们。
可她也知道，只要他还在，就还有明天。
她握紧手里的红薯，小声说。
“顾承泽！”
“嗯？”
“我们以后，不管记得什么，忘了什么，都别放开彼此，好不好？”
“好！”
他握着她的手，坚定地说。
“我们这次，一起走到底！”
顾承泽没想到，那天夜里会下雪。
岛上常年温暖，靠海的气候湿.润平和，可这一年的冬天来得突兀，像是从天而降的一个意外。
傍晚天还晴着，到了夜里，云压得低，风卷着白点子飘了下来，不密，却实实在在是雪。
他是被窗外的风声惊醒的。
屋里一片黑，他披着外套站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一瞬间，凉气扑面而来，白茫茫的一层薄雪铺在阳台上，踩上去应该会“咯吱”一声响。
他看了一会儿，转身想把窗关上。
就在这时，身后床上的人轻轻唤了一声。
“阿泽！”
他回头，看到她靠在床头，头发乱了，声音轻得像风从门缝里挤.进来。
“你醒了？”
他快步走过去。
“冷吗？”
她摇头，看着他。
“我以为我又睡过去了！”
“你还在，我就放心了！”
“你刚才说话了！”
他坐在床边，低声。
“说梦话，喊我名字！”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轻一笑。
“我梦见你不见了，我找了你好久！”
“这次你没走！”
“我不会再走了！”
他拉着她的手，掌心还是那么凉，他轻轻揉着，像是给她一点多余的温度。
她盯着窗外发了会儿呆，然后突然说。
“我想看雪！”
“现在？”
“就现在！”
他犹豫了一下。
“外面冷！”
“但我想看！”
“你身体……”
“顾承泽，我现在想做什么，你都不能拒绝！”
他拗不过，只得点头。
他帮她穿上棉外套，又给她围上围巾，拿了毛线帽给她戴上。
她的头发还潮着，他怕她着凉，一边嘀咕着“你真不让人省心”，一边一层一层把她裹得像个球。
她笑着靠在他怀里，被他抱着走出门。
外面的雪不大，但落在地上已有了一层薄薄的积。
她站在走廊尽头的阳台边，抬头望着天，风吹得她睫毛都颤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里看雪！”
“以后每年都带你看！”
“你说的！”
“我都记着！”
她低头看地上的雪。
“我以前一直觉得，雪是干净的！”
“落在什么上，都像是在洗掉脏东西！”
“我想让它落在我身上，把我所有病痛都洗掉！”
“你就能不用再这么辛苦了！”
顾承泽看着她，眼里划过一阵疼。
“我不辛苦！”
“只要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你要真走了，那才辛苦！”
她转头看他。
“你会怕我走吗？”
“怕！”
“那你怕我忘了你吗？”
“怕！”
“那你怕你再忘了我吗？”
他盯着她的眼睛，慢慢点头。
“怕！”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他牵起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说：
“我们怕归怕，但不退！”
“你活着，我就不走！”
“我活着，你就不能离开！”
她眼角泛红，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
“你这个人，真是……比以前黏多了！”
“你得赖我一辈子！”
“你逃不掉了！”
他握着她的手放进自己外套里，像是想让她贴得更近些。
“我不想逃！”
第二天一早，苏瑾谙的状态比前几日都要好。
她起得早，坐在窗边喝粥。
顾承泽出门接了几个专家团队的人，是新一轮治疗计划的协调会。
贺晓那天也来了，带了些从市区寄来的材料和信件。
她坐在苏瑾谙旁边，拿着一个盒子。
“我找了好久，这才找出来！”
苏瑾谙接过，打开，里面是她大学时期用的画册和旧照片。
“你还留着？”
“你以为我是谁？”
“我以为你都扔了！”
“我哪舍得！”
她翻着那本画册，一页一页地看。
里面有她第一次拿奖的设计稿，也有顾承泽送她银杏叶那天，她随手画下的素描，还有他们一起逛书店那天，她在空白书页上画的两个小人，一个拉着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