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八点半钟，秦悍向全厂职工汇报完了深圳之行，会场里的掌声响了有好几分钟。秦悍按按手势把大家的掌声止住后讲：“我知道，大家不是给我鼓掌，是给孙总经理鼓掌。孙总经理是我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好的朋友，是我和张家口服装厂的大恩人。什么是无私？就是孙总经理这样的。我之所以要占用大家半个小时的时间，说说去深圳的事，主要是要大家知道孙总经理这个人。我们要向他学习。学习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我们的服装做得好上加好。孙总经理支持帮助我们，我们要给他长脸争气。我们要让孙总经理知道，他没有认错了人，没有交错了张家口服装厂的这些朋友。具体要做的事，下去分头做吧。”
宣布散会后，秦悍离开了会场。但参加会的人没有离开。尤其是退休的职工们自发在一起热烈地讨论起来，研究他们能做些什么。
秦悍把冯明辉和几个科长叫到他的办公室研究具体的事。他见牛银燕给大家沏好了茶，侍立在旁边，就要牛银燕坐下来，牛银燕不肯坐。
因为以往这样的场合，牛银燕都是站着的，秦悍要牛银燕坐下的话，尤其引起了洪静平、许晓婷的注意。
秦悍说：“我之所以叫银燕坐下，是因为要研究的第一个事，是要银燕说说她去深圳期间设想的一个改进中老年服装的方案，坐下来好说。”
牛银燕被洪静平与许晓婷看得有点心里发慌，说道：“方案实际是秦厂长琢磨出来的，还是秦厂长说吧。”
洪静平与许晓婷听了牛银燕这话，更加用火辣辣的眼光看着牛银燕，那意思是在说，牛银燕已经这样了，都知道把功劳安在她心爱的人身上了。
她们的目光使牛银燕的头都不敢抬了。
秦悍估计牛银燕还没有想好怎么说，就让牛银燕想想再说，先叫许晓婷汇报。
程忠和刘长生到了材料场。因为之前已经把搭建临时厂房的材料看好了，他们到那后很快办了手续，把材料运回厂里，开始了临时厂房的搭建。
周小慧的招工也进行得很顺利。她招够了人，就要走的时候，一个未被招上的小个子姑娘挤到她跟前说：“我特别想去服装厂，我在缝纫机上常给街坊邻居们做活儿，大家都说我做的衣服比在商店里买的还好，希望能够要上我。”
周小慧说：“小姑娘，人已经招够了。”
小个子姑娘说：“选定的时候没有要我，是不是嫌我个子小。邓亚平还是世界冠军呢。我特别想去服装厂，只要能让我进服装厂，不给工资都行。”
周小慧被她感动了，说：“好吧，要你了，多一个就多一个，工资照发。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我马俊兰，大家都叫我小豆子。”
周小慧高兴地说：“好，以后就叫你小豆子了，小豆子，大能耐，咱们到厂里去吧。”
秦悍听完了许晓婷的汇报，表扬了许晓婷，说她当了营销科长就放了把大火，使南边市场的销售量增加了三成。希望她接着放火，再做贡献。他这时看看牛燕燕说：“接下来该说你手里的议题了。”秦悍告诉大家，牛银燕是自费跟着他去深圳学习的。但牛银燕一直跟着他做工作。而且特别注意考察了深圳的中老年服装。找出了张家口中老年服装落后的地方所在。反复设想了改进的方案。这个事她临离开深圳才给他说的。在回来的火车上又反复修改勾画了一路。“银燕说功劳是我的，实际不是，我只是在回来的路上提了点参考意见。下边就请银燕给大家详细汇报吧。”
洪静平与许晓婷对秦悍说的这番话，有她们自己的理解。她们又用火辣的眼光看着牛银燕。
牛银燕经过了一番思考，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她躲开了洪静平与许晓婷的眼光，拿出她画的草图来，先说了她的中老年服装改进版的模样，每一个地方为什么那样改，遵循的什么理念。接着汇报她这个方案形成的思路过程。最后她还是说：“功劳真是秦厂长的，是秦厂长点拨了我，才使我的思想开了窍的。”
洪静平与许晓婷听后，不得不称赞牛银燕和秦厂长的方案好。她们的心情很复杂，既感到失落，也为中老年服装有了一个更理想的方案而高兴。
秦悍最后决定，由研发设计室根据牛银燕的草图和大家提出的意见，绘制出标准设计图纸，并做出样服后，再研究。
洪静平与许晓婷要求把她们的校服和工服也纳入生产。
秦悍说：“现在还不是上校服和工服的时候，就是临时厂房投入生产，产量也只能满足市场需要的90％。校服和工服再放放吧。”
周小慧在会议室里开始了新招职工的培训。她发现小豆子上机做活的技能和速度确实非同一般，心想多亏这小豆子争取，否则会把这个出色的干将丢掉了。她让小豆子也做培训的老师，和她一起教新招的职工。
牛银燕给车间里的工人和培训的新职工续完了水，跑到水房里开始给秦悍洗换下来的衣服。其中有几件是秦悍的内衣，她拿到手里时，又忍不住地嗅了嗅，随后叹了口气，赶快洗了起来。
许晓婷决心找牛银燕探问个明白。她来到水房，蹲到牛银燕跟前，看看盆里泡的衣服，问牛银燕说：“银燕，你洗这么多衣服，都是谁的呢？”
牛银燕回答说：“都是秦厂长换下来的。”
许晓婷说：“银燕对秦厂长的服务真是周到呀。”
牛银燕说：“我妈说了，把厂领导的生活关照好，是后勤工作的一部分，必须做周到了。”
许晓婷问牛银燕说：“在做关照秦厂长生活的过程中，一定触发过不少美好的想象吧？”
牛银燕被许晓婷问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想，莫非她抱紧秦厂长内衣时的情景，被许晓婷看到过，不由紧张得脸发红，连忙摇头否定。
许晓婷觉得被她说中了，盯着牛银燕就又说：“干吗那么紧张呢，这次跟着秦厂长去深圳，是有大收获的对不对？”
“没有，那个中老年服装的方案，确实是秦厂长的功劳，我没有起多大作用，我不过提出了我们厂中老年服装应该学深圳，进行改进的问题。”牛银燕说。
许晓婷听了想，牛银燕实在够聪明，把她问的事扯到了中老年服装的改进方案上。于是她说：“牛银燕，你很聪明，聪明得也是地方，知道把那功劳给了秦厂长最好。这个好，我赞成，我该好好向你学习。”
“晓婷姐说什么呢，晓婷姐姐，永远是我学习的榜样。”
“不对不对，是你弄反了，以前你这样说，我还能接受，现在绝对接受不了了。”她说着，眼睛湿了，可也笑了。
牛银燕知道许晓婷误会了她，以为她和秦悍一起去深圳相好了。她很想告诉许晓婷实情，但又怕许晓婷知道以后难过，有些同情地看着许晓婷，没有再说什么。
许晓婷不问明白不甘心。她看看闭口不语的牛银燕，干脆问：“银燕，你有没有对象？你一定要给我说实话。”
牛银燕说：“没有，是实话。”
许晓婷说：“银燕，你欺骗我。我可以说出你的对象是谁，你要还不说实话，我就说了。”
牛银燕着急之下，对许晓婷说：“秦厂长有对象了，叫张哈斯，在深圳开了个兴隆演艺公司，很能干很漂亮，我这次去深圳看到了。”
许晓婷听了牛银燕这个话，愣了愣，站起来走了。
她在她的办公室里呆坐了一会儿。在这个时间里，她似乎什么都没有想，耳边只听到火车铿锵、铿锵的响声。那是昨天晚上留在她脑子里的记忆。归途上她虽然忐忑不安，但期望之心一直都在急切地跳动着。回到厂里，她甚至能和洪静平调侃一番，并占了上风。秦悍和牛银燕归来的神情让她猜疑不定，有忧也有盼。直到今天在研究牛银燕所提方案的会上，她虽看得心知肚明了，还是存着一点儿希望。然而牛银燕刚才的一句话，把她一下子打蒙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让她绝望的不是牛银燕，而是一个在深圳开着演艺公司的张哈斯。
火车的铿锵声被缝纫机的嗒嗒声代替了。许晓婷获得了对现实的感知，明白自己是许晓婷。她下意识地，码拉了一下脸，振作、振作自己，离开了办公室。
许晓婷来到质检门口，朝里边看去，看到了洪静平。她本想告诉洪静平，自己刚知道了的大事，可她随即改变了主意，转身走了。
洪静平见许晓婷在门口闪了一下不见了，有些疑惑，出来看，没有许晓婷的人影。又去许晓婷办公室看，办公室里也没有人。她想，一定是不好的信息。难道许晓婷去问牛银燕了吗？想到这里，她便找牛银燕，在水房里找到了。
牛银燕忽然发现洪静平站在水房门口盯着她看，赶快停下手里的活儿问：“洪科长有事吗？”
洪静平沉着脸回说：“我没事，是你有事。”
牛银燕赶快站起来说：“洪科长那里没有水了吧，对不起，我马上送过去。”
洪静平叫住牛银燕说：“不是水的事。”
牛银燕问：“那是什么事？”
洪静平问：“银燕，是不是许晓婷找了你？”
牛银燕以为许晓婷把她说的话告诉了洪静平，点了下头。
洪静平很生气地说：“我现在找不到许晓婷了。”她说完，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牛银燕一下子急了。她从水房里出来找洪静平没有找到。急得又往秦悍办公室跑，跑到中途觉得这事不能告诉秦悍，只好跑到会议室去找她妈。
周小慧正给培训的新工讲课，看到牛银燕火烧火燎地来到门口看着她，知道有急事，把课交给小豆子讲，出来问牛银燕有什么事。
牛银燕说：“妈，不好了，许科长逼着我问秦厂长对象的事，我一着急给许科长说了，现在找不见许科长的人了。”
周小慧问：“什么时间的事？”
牛银燕说：“半个小时前，洪科长去水房告诉我的。她说许科长不见了。”
周小慧问女儿：“你为什么现在才来告诉我？”
牛银燕说：“刚刚洪科长告诉我，找不见许科长了，我才着急的。妈，你先替我盯着，我得去厂外找许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