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忠天黑以后才回到了厂里。周小慧见程忠回来了，赶快去看。她女儿牛银燕也跟着去了。程忠见周小慧进来，问：“厂里没有事吧？”
周小慧说：“没有事。程书记一定是去洪原祥服装店了吧？”
程忠说：“是，这半天的收获不小，也可以说几条意见了，不会落在大家后边了。”
周小慧正和程忠说着话，秦悍进来了。她一看秦悍回来，赶快盯了一眼牛银燕。牛银燕马上就跑走了。
秦悍看了一眼跑走的牛银燕，不解地问周小慧：“她是厂里的人吗？”
周小慧说：“她不是。”
程忠说：“她是周支委的女儿。”
秦悍坐下后，程忠就对秦悍说：“本来打算过段时间给你说这事，干脆今天说了吧。老周的女儿叫牛银燕，满18岁了，到了该上班的年龄。她妈曾想叫女儿接她的班。我认为条件是满够的。周支委干的这一大摊子杂活，很难找到适合的人接替。她从小管教女儿很严。这孩子懂规矩，善良，仁义，勤快能吃苦，干她妈这摊子事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孩子的父亲，是我们一个很优秀的飞行员，在孩子9岁的时候牺牲了。她是烈士的女儿呀。”
周小慧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她说：“程书记怎么今天说这个呢？说好了不说嘛。秦厂长刚来，不能说，不要说了呀。”
程忠说：“我说了，为了心里轻松点。办可以不办，以后再说。”
秦悍说：“周支委，周姨，这事一定要办，现在就办，因为这是最应该办的事。就这样定了。周姨别难过，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只管给我说。”
他见周小慧要说往后推的话，挡住周小慧的话说：“如果周支委要说推的话，就请别再说了，给我一个机会，给我这个面子好吗？”
在秦悍、程忠和周小慧说牛银燕这事的时候，许晓婷正在家里整理她和秦悍的调研所得。她的书桌上放着笔记本和尺子等等，边看着笔记本上记的画的，边不时地拧眉思考，把想定了的转记在大本子上，并且画上草图，标上尺码和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符号。
她妈江丽容坐在茶桌那边看着女儿说：“今天回来怎么变成另一个人了似的，坐在书桌前半天不起来，还又写又画的，是怎么回事呢？”
许晓婷不抬头地说：“今天可有大事情啦。不过今天我没有时间给妈说。妈自己泡茶自己喝吧。”
江丽容一边泡茶一边自言自语地说：“有什么大事情呢，神秘兮兮的。”
她泡上茶，走过去看。许晓婷见她妈要到她跟前来，挡住她妈说：“您别过来，别过来，我在筹划我们厂的翻身仗，任何人都不要打扰，从现在起，一句话也不要和我说。等我筹划完了，找个时间再细细给您说。今天晚上肯定是不行了。您喝好了茶，该睡觉就睡觉。不要叫我睡。我必须把今天看的说的想的都弄出来。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去吧去吧，我再不说一个字了。”
江丽容摇摇头，回到茶几前继续喝茶。
这天晚上，许晓婷一直熬到了凌晨三点钟。
还有一个人这天晚上一夜都没有睡着觉。这个人就是牛银燕。因为她妈妈回家给她说了秦悍要给她现在就办入厂的事，她兴奋得怎么也入睡不了，直到凌晨四点钟闹钟响起，她和她妈一起坐了起来。
周小慧问女儿：“以前闹钟怎么响都没有醒来过，今天是怎么了？”
牛银燕不说自己压根没有睡着，只说：“我要和妈一起去上班。”
周小慧说：“还没有办手续，急什么？”
“我先跟着妈学习学习呀。”
周小慧想想说：“行，那以后每天都要这样，去洗脸吧。”
虽说今天没有职工来上班，但周小慧还是按照以往的时间到厂上班。她带着女儿一边干一边给女儿讲，先扫了院子，接着清洗厕所，收拾会议室的卫生，烧开水等等。周小慧告诉女儿，在干这些活的过程中，还要注意接听各个办公室里的电话，配合卞明亮看护好厂子，保证厂里的安全。
牛银燕跟着母亲干完了七点钟以前该干的活儿。
周小慧对女儿说：“职工们上班时，特别是三班倒的时候，干的活就要比这多，所以干的速度要快。但绝不能马虎。缝纫车间如果有上夜班的，来厂里第一件事，是要先去车间里向上夜班的职工道辛苦问候早上好。然后再干活儿。每天干完活就是这个时候了。如果厂领导晚上没有在办公室里睡觉，要在扫完院子后，就收拾厂领导的办公室。如果厂领导晚上在办公室里睡觉，这时就在厂领导办公室外边等着。等他们起来后，看他们有什么吩咐，有什么干的。在他们离开办公室后，要马上进去收拾。就是厂领导几天不在，办公室也要每天都收拾。必须始终保持清洁卫生。这是规矩。昨天晚上，程书记和秦厂长都是在办公室睡了。要等他们起来。记住，晚上厂领导不走或没有睡下，不能离开厂子回家。早晨他们起来前，一定要站在这里等着。
牛银燕用心地听着，记着。
秦悍开门出来了。他见周小慧和牛银燕站在门外，问她们有事吗。牛银燕按照她妈教的问了秦悍早晨好。周小慧说她们没有事，牛银燕是跟她来熟悉工作的。问秦悍可有什么事。秦悍说没事，他要去跑操。周小慧说，坚持部队上的好作风很好，去跑吧。她们收拾一下他的办公室。秦悍说不用，他一会儿回来自己收拾。
周小慧说：“收拾办公室是我的事，你以后做好你的工作就行了。”她说着，和牛银燕走进了秦悍办公室。
秦悍还想阻止，但见她们已经收拾起来，只好作罢。他临走给周小慧说：“一会儿许晓婷来了，让她去十中操场找我，我们今天去崇礼。”
周小慧问他不回来吃早饭吗。秦悍说他在街上买个烧饼就行了。周小慧看着秦悍跑走了。
去深圳的冯明辉和洪静平已经在深圳奔忙了三天。这天傍晚，他们两个人从一个大商场里出来。洪静平满头大汗，背着个超大的包儿，包里塞得鼓鼓的。冯明辉气喘吁吁地紧跟在后边。他擦把汗，看看走在前头的洪静平说：“我们得找个住的地方了吧？”
洪静平回头看了一眼冯明辉说：“我们再到那边那个大厦里看看，就在那里找住的地方行吗？”
“行。”冯明辉鼓起精神跟过去。
前边的大厦是广源大厦。洪静平进了这个大厦，询问大厦里的服务员后，一路奔跑，来到了服装区。这里众多的服装引起她更大的兴趣。她一处接一处地看，先后又买了好几件。冯明辉跟在洪静平后边，只有跟进的气力，已顾不上细看服装了，几次被洪静平落得很远。
大厦里的挂钟走到了晚上十二点钟。
洪静平的身上又多了一个鼓鼓的大包儿。在她停下来整理包儿的时候，冯明辉赶上来，要拿她新增的包儿，洪静平说不用，都不沉。她问冯明辉，是否把他累坏了。冯明辉说，累坏倒是没有，但他落后了，越来越赶不上洪静平，开始还看服装，后来就顾不上看服装了。问她为什么买这么多衣服。
洪静平说：“这些衣服都是为厂里买的。深圳的服装种类太多了，细看是看不过来的，只能把看着好的买一件，拿回去细细地看，好好地研究。这一买就买多了。冯科长放心，这些衣服都浪费不了，厂里用完了，谁能穿就给谁，会有好多人抢着要。”
冯明辉听完洪静平的话说：“静平你想得对，做得好，就是太累你了，我要好好向你学习的。”
洪静平听了冯明辉的话，注意看看冯明辉说：“冯科长说啥话呢，是我不好，光顾了自己跑，没有注意冯科长岁数大了，把冯科长累坏了，冯科长快坐下休息休息，我去那边柜台问问这里有没有适合我们住的地方。”她看着冯明辉坐下来休息后，跑了过去。
柜台的服务员告诉洪静平，便宜房间地下室有。洪静平便又跑回去问冯明辉，住地下室行不行？冯明辉说行。她又跑去登记了两间地下室。
洪静平把冯明辉送进地下室一个房间后，进了自己的房间，马上打开两个包儿，看她买的衣服。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似的，扔下衣服，去敲冯明辉的门问：“冯科长，您身体怎么样？没有事吧？”
冯明辉正和衣在床上躺着，回说：“没有事静平。”
“我给您打盆热水泡泡脚吧。”
“不用了静平，你快休息吧。”
在洪静平的坚持下，冯明辉只好开了门，要自己去打水。洪静平不让冯明辉动，坚持打来了热水，看着冯明辉泡上了脚，才放心地离开了。
洪静平出了冯明辉的房间，正要回自己的房间，看到了张哈斯和胡喜奎。她不认识他们俩。他们俩也不认识她。只是相互看了看。
张哈斯遭了那次的歹徒袭击，第二天早晨又被胡喜奎缠上以后，就离开了原来的餐馆，来到广源大厦，在这里的酒店当了服务员。她觉得这大厦很大，人很多，里边干什么的都有，保安力量也强，比较安全，也容易找到适合自己发展的方向。
胡喜奎送张哈斯进了房间，很快给张哈斯打来了泡脚的水。张哈斯见胡喜奎还站在跟前等着给她倒泡脚水，就又说了一大堆羞辱胡喜奎的话。其中甚至说，人要是没有自尊，还活着干什么呢？就是天底下的男人死光了，她也不会嫁给他。胡喜奎全然不把张哈斯羞辱他的话当回事。他不生气，不回话，也不走开，直到张哈斯把脚泡完了，他倒了那盆脏水，才回自己的房间睡觉。胡喜奎对张哈斯的爱是铁了心的。
洪静平那天晚上在地下室的房间里反复看，反复琢磨她买的那些衣服，直到凌晨三点钟，才趴在那些衣服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