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下午时，程定舟短暂地回了一趟肖家。
原因无它，因为肖一云说张婉有东西让她带回来，不过他嘴上肯定不会承认。
“小舟来了？”程老师没料到他今天回来，以往每年，除夕这天，他都是要回爸妈家。
“哦，我有点东西给水水，一会儿就走。”
程老师不做多想，想来是给他妹妹买了什么东西。
肖一云这时候正在卧室里睡午觉，今天早上起了个大早，陪肖爸去菜市场大采购，为了准备今晚的年夜饭。
“咚咚咚！”程定舟耐着性子，敲她的房门。
“什么时候了，还在睡！”敲了几下后，没人应答，程定舟干脆扯着嗓子喊。
“你烦不烦啊。”肖一云有些起床气的，程定舟知道。
程定舟放轻语气，“你先起来，一会儿再睡好不？”打着商量。
肖一云知道他的来意，“东西放在你房间桌子下，你自己拿。”扯过被子翻了个身，试图续上刚刚的美梦，“还有，你别再叫了。”
听到这话，程定舟不再和肖一云斡旋，径直迈进自己的房间。
随手将房门掩上，入眼的就是桌下摆满一地的礼盒。
张婉这个人，就是浑身透着周到，买的东西除了江城特产外，还有给长辈的补品，都是双份。
她知道程定舟的情况，一份给他的父母，另一份，是给肖爸肖妈。
忍不住拨通张婉的电话，“喂，收到你的心意了。”
张婉那边难得的安静，应该是在家里。
“收到就好，也不知道该买什么，就随便买的。”
程定舟视线定在那些大小不一的盒子上，嘴角上扬，“你这样显得我很不懂事。”
“你这也想和我比？”张婉声音轻柔，和平时说话声调完全不一样。
“在家呢？”程定舟问。
“嗯，今天除夕。”
“张婉，”程定舟唤了一声，“过完年，我来江城看你。”
“嗯？”张婉像是没听清，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
“我说，过两天我来江城。”
“你也不嫌折腾。”张婉嘴上十分不在意，可她不得不承认，心里就是雀跃的。
程定舟坐在床上，向后轻易就靠到床头，“怎么会折腾呢，能见你，我愿意用跑的。”
纵是张婉这样的老江湖，听到这话都不受控地脸红耳热，“好，我等你。”
挂了电话，程定舟靠在床头，眼睛微阖。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思考，关于未来，而这个未来里，有一个清晰的影子，那就是张婉。
他前不久还在想，两个人开启一段关系，应该是达成了需要相互牺牲的共识。
哪有一段感情里，只一个人在付出呢，付出的人久久得不到回报，接受的人不断索取。这样的关系，只会走向畸形。
所以，他和张婉都按兵不动，都不希望自己是打破这段关系平衡的人。
倒不是怕自己付出得多，而是怕对方因此而有负担。
思绪万千，让程定舟有些烦躁，门外响起了程老师的声音。
“小舟，时间不早了，你爸一会儿得催了。”
抬腕看一眼时间，他确实该走了。
程定舟出门时，程老师思量再三，没把心中的疑问问出口。
莫名其妙收到一份礼物，搞不清是谁送的，程定舟的样子，就是铁了心想糊弄过去。
罢了，不问就不问了。
“走了，程老师，我过两天回来。”还朝着正在阳台做大扫除的肖爸打招呼，“姑父，新年快乐。”
“好好，过两天回家时提前打电话，我去市场上给你买条又大又肥的鱼。”
过了不知多久，正在被窝里的肖一云，被香味唤醒。
艰难地从床上爬起，随便套一件家居服，踩着绵软的拖鞋走到客厅。
“好香啊，在弄什么？”
程老师手上还在忙着，“隔壁楼秦阿姨的女婿，从南州带的干菌，她分给我一些，我让你爸买了只母鸡炖上。”
“您现在怎么弄得似居委会的一样，哪家的家常里短都知道。”
肖爸听到，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道：“你妈乐在其中，等过一两年退休后，就能直接上岗。”
“一边去。”程老师瞪了一眼肖爸。
肖一云无事可做，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爸妈忙碌的影子。
和吃什么相比，这样子一家人在一起，更能称得上团聚的意义。
程老师嘴里不时念叨，都是些邻里家常事，哪家的女儿远嫁，哪家的儿子又相亲之类的。
这样的氛围，让肖一云跟着放松下来，几次都差点将自己谈了男朋友的事脱口而出。
一直到年夜饭上桌，背后是播着春节联欢晚会的电视，饭桌上是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大餐。
难得的，肖爸肖妈都斟上酒，欲小酌一杯。
“水水，来一杯？”
肖爸倒酒的动作停下来，看向肖一云。
肖一云摆手，“不用，你和我妈喝就行。”
免不了的，程老师一席讲话，总结过去，畅想来年。
肖爸和肖一云很捧场，没有顶嘴，并在结束语时掌声雷动。
年夜饭，就一家三口，算不上热闹，可也温馨无比。
一年到头，为着这一顿饭，都各自奔波努力。
“妈，想和你说一件事儿。”
年夜饭吃到尾声，肖一云见此时时机不错，鼓起勇气开口。
“你说。”程老师浅酌后，脸上有微微淡红，可眼神清明十足。
“今天除夕，我希望你别生气。”
听她这么说，程老师不由端坐了身子，不知道又出了什么糟心事。
“我谈恋爱了，就前不久。”
话声落地，一桌安静，只剩电视机里喜庆的歌舞声。
肖一云低着头，眼睛不时去偷瞄父母的反应，好在他们都还绷住了，没有立刻甩脸。
“是同学？还是社会上认识的？”肖爸先回过神。
“是高中同学，后来在江城又遇上的。”
肖一云将自己和贺知韩相识的经历，没有任何隐瞒的告诉肖爸肖妈，这其中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肖爸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肖一云被社会上的成熟男人骗。
高中同学还好，至少知根知底，年纪相仿。不像那些装成功人士的老男人，只想着怎么哄骗小姑娘。
“他没念大学？”这是程老师关心的点。
“嗯，高中毕业后，就出来打职业比赛了。他们这一行，出道都很早，好多高中都没念完就出来训练了。”
肖一云解释道，好在自己的父母很克制，没有说出“游戏就是玩物丧志”这类话。
“干一行爱一行，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苦。”肖爸评价道。
肖爸算是很能跟上时代的人，平时会经常上网，了解年轻一代都流行什么。
对于电竞，他的接受能力比肖一云想象中快，他甚至还和程老师科普：“电竞都纳入今年亚运会的项目了。”
程老师没有被他带跑偏，她对没有念大学这件事，心里过不去。
肖一云也能理解，自己从小到大，被她灌输的，一直都是“学习”这两个字，
要她一时间很快能接受没念大学这件事，有些难为她了。
“他们这行，都是吃青春饭，等退役后，可以选择回大学继续念书。”
“那能一样吗？”程老师时刻警醒自己，不要和肖一云急，切记说话方式委婉一些。
肖一云发现，事情重点从“谈了男朋友”变成了“怎么没念大学”。
她哭笑不得，不知道该高兴她父母忽略她谈恋爱这件事，还是苦恼怎么扳回程老师心中对不念大学的刻板印象。
哎，肖一云在心底轻叹，慢慢来吧，还能怎么办呢。
至少他们现在的态度，比预想中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