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粉红气泡,还未完全消散,外间客厅传来响动。
无她,肯定是张婉回来了,像是惩罚做贼心虚的人,相比于往日,她今天回家的时间提早了很多。
肖一云卧室的门一直是敞开着的,这一点上,倒是显得坦荡。
贺知韩面无异色地从床上起身,将门彻底打开。
“诶?”张婉看见出现在此的贺知韩,没有多少惊讶。
“婉姐。”
张婉视线扫过餐桌上还未来得及打扫的外卖盒,“送外卖来的?”
她认识外卖盒上的logo,这家店并没有开通外卖服务。
贺知韩淡笑,就是承认的意思,“你吃过了吗?”
张婉朝自己卧室的方向走去,“不用管我,我就回来换个衣服,一会儿回我爸妈家吃饭。”
肖一云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浑身上下的衣服检查了一遍,并无不妥,方才走出房门。
“婉婉姐,我明天回随州。”
张婉准备关卧室门的手,有肉眼难以察觉的停顿,“嗯,注意安全。”
其余的话,终究是没有说。
自从上次程定舟回去后,肖一云也发觉了,他俩关系的微妙。
怎么说呢?不像朋友,又堪比朋友。
肖一云讪讪,去客厅收拾餐桌上吃剩的外卖。
没过多久,张婉就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没有过多停留地,直接走到玄关处,低头换鞋。
“水水,明天就不送你了,你注意安全。”
张婉换鞋的动作很慢,似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一处。
“嗯。”肖一云正在擦桌子,随口应着。
“那个,我车上有点客户送的江城特产,小贺你跟我下去拿一下,水水明天带走,省的再去买。”说话时,张婉已经穿好鞋子。
“好。”贺知韩闻言,只当她的话就是字面意思,也跟着走到门口。
“你真周到,谢谢婉婉姐。”肖一云没有任何客气推辞的打算。
待贺知韩去而复返时,手上提着的东西,根本不似张婉说的“客户送的一点特产”。
摆在眼前的是各种包装精美的盒子,江城有名的特产,每一样都有。
“这,看着不像别人送的吧?”肖一云去帮贺知韩,接过其中几个盒子。
“傻子,张婉地道的江城人,哪个客户会送她本地特产。”贺知韩提醒她道。
肖一云扫一眼这些东西,嘴角牵起,“看来我任务挺重。”
贺知韩去看心情还不错的人,心想她的注意力可真好分散。就在十几分钟前还在气恼自己呢,被张婉这一打岔,之前在房间里发生的事,全然不放在心上。
“就放这儿吧,明早还得拿走呢。”肖一云随意一指,吩咐贺知韩把东西都放在客厅角落里。
“遵命。”贺知韩今天在她身上讨了些便宜,嘴上应承得格外干脆。
“你回去吧,明天还得早起。”
贺知韩放好东西,双手在背后拍了拍,拍去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慢靠近她。
“我以为你会留我在这儿呢。”贴近她耳朵,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即便这屋内,并不存在第三个人,这样刻意的举动,倒是显得更加此地无银三百两。
“走吧,你。”肖一云毫不客气地推他,直至将人推到玄关处。
肖一云背过身,“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直接回自己卧室了。
他们的航班是次日上午十点多钟,春运期间,哪哪人都多。
为了保险起见,他们提早了一小时到机场,就是为了防止路上堵车,机场安检排队这些临时情况引起的误机。
托运好行李,过完安检,在登机口找位置坐下,心才放下来。
“我去买杯咖啡,你要喝吗?”肖一云早上只简单吃了两块饼干,这会儿不饿,只单纯想喝点什么。
贺知韩仿佛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没有回答她的询问,一个劲儿看着她笑。
伸手去拉她,将已经站起来的人,又拉回身边坐下。
“你知道我上次坐飞机是什么时候吗?”贺知韩问。
肖一云不解地摇头,不解的是他为何突然问这个。
“去京城,那次就是在那儿,”贺知韩抬手,指向对面的咖啡店,“我喝到了你买的咖啡,是拿铁,我从来不喝拿铁的。只有那一次,我觉得,拿铁好像也不错。”
肖一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思绪也跟着飘向他说的那个时空。
和他的蓄谋已久相比,自己当时并没太过在意,所以现在回想起来,多少有些模糊了。
“我来机场送我哥那次?”
“嗯。”贺知韩的视线,一直平视着前方。
“那我想起来了,不是我请你喝咖啡,是我哥不喝扔给你的。”
“结果都一样。”贺知韩捏了捏被自己握着的纤细手指,用的力道不小,为了惩罚她的故意嘴硬。“我和你说过,我不太在意那些过程,只要结果是你,其他的我都可以忽略。”
肖一云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那你放开我,我现在去买咖啡,这次,是专门买给你。”
看着她轻快的背影,贺知韩有恍如隔世之感,时空在他这儿错乱。
眼前的背影,和以往看过很多次的背影,一一重叠。
还好,那个时空里,瞻前顾后的贺知韩被此时此刻的贺知韩打败。
那些反复出现在梦里的遗憾,终究只停留在梦里,不复存在。
直到坐上飞机,转头时,看到的是窗外澄澈的一片蓝色。
回过头,是靠在自己肩上睡得有些不安稳的姑娘,贺知韩心中方才恢复实感。
飞机在云层间穿梭,偶尔遇上气流,会有不小的颠簸。
每每遇上颠簸,肖一云握着他的手会攥得格外紧,因为紧张眉头会皱起。
“没事,好好睡。”贺知韩轻声在她耳边哄着。
“小贺,”肖一云喃喃唤道,“我这几年往返过江城和随州很多次。”
“嗯。”贺知韩不去在意她是在自言自语,或是在认真地和自己说话。
“这次和以往都不同,因为想到回随州,是和你一起,就会不自觉地赋予它更多意义。”
说完,肖一云恢复安静,靠在贺知韩肩膀上的脑袋,没有任何挪动过的样子。
把这一切伪装成没有发生过的梦。
但她知道,贺知韩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