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事人听完村长的故事都心潮澎湃，更别提郑县令了。
“若你所言为真，本官必定好好嘉奖你们大河村。”
村长深深躬身：“不敢欺瞒大人。”
今日天色已晚。
郑县令让大河村的人都歇在衙门。
村长很是镇定，颇有几分宠辱不惊的高人风范。
平日里在村里被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烦扰时，他可没有这副表情。
杜常本来还想邀请李家盛等人去他家，好好招待一番，叙旧说话，但郑大人发话了，他只能作罢。
“咱俩既然又联系上，以后有的是机会喝酒聊天，大不了我来县城看你嘛！”
李家盛很是豪爽。
两人当年都没什么读书的天赋，倒是臭味相投，玩得到一处。
那份情谊至今也未曾褪色。
杜常伸出拳头砸了下他的肩膀：“一言为定。”
江明月和江明玉小茵住一间房，村长父子三人住一间，另外三个师傅挤一间。
县衙的床铺可比李家老房子那破烂床好太多了。
江明月原本还想安抚一下江明玉，但她这大姐显然根本没把王家人放在心上，反倒是激动不已。
“我这辈子还没见过活的县太爷呢！今日能见到这一遭，而且还叫王家那几个蠢货自打脸又赔钱，值了！”
郑县令见她只是捎带的，从头到尾压根没把目光放在她们娘俩身上过。
就是要这样才好。
若县太爷当真问她话，她估计会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村长可真厉害，当着县太爷的面能说故事，还说的那么清楚，不愧是当村长的人。”
江明玉对村长也崇拜上了。
“好了大姐，小茵都困得睁不开眼了，明天回去跟大家伙好好显摆显摆你见到县太爷的事情，行不？”
江明月劝住她旺盛的表达欲。
三人洗漱完躺下。
江明月忍不住琢磨。
瞧郑县令今天的样子，显然是对炕特别感兴趣。
身为一地县令，每年冬天冻死几个人根本不值一提，再正常不过。
他态度这般热切，其中肯定有更深的原因。
今年曲阳县煤炭和柴火价格都贵。
平民百姓买不起柴火，明年开春人口减少更甚往年，肯定会影响春耕。
眼下才十月初，温度比起往年低了很多。
郑县令在此地任职六年，就算他不熟悉本县各处物候，在本地衙门干了几十年的小吏肯定清楚——今年冬天不好过。
且看明天郑县令实地考察过炕后怎么表态。
若真要在全县范围内推广，那她让杜帮主囤的煤炭可能会砸在手里。
次日一早，郑县令着人套车，迫不及待奔赴大河村。
如今有十来户人家都修好了炕。
村长家反倒没开始动工。
村长以此为由，指路去了江明月家的新房那边，这会儿还没搬过去入住。
清净，干净，不会惊扰到县太爷。
郑县令下车看到一栋崭新气派的大屋，颇为满意。
这是他治下的百姓住得起的屋子。
说明百姓生活过得好。
正屋的炕盘的大，李家贵烧火热炕，郑县令从头看到尾，时不时发出疑问。
昨日杜常已经体验过土床的神奇，这会儿再看一遍，还是觉得稀罕。
待炕面开始发热时，郑县令整个人坐上去，屁股温热，在已有寒意的秋天十分熨帖舒坦。
他一路坐马车颠簸过来，屁股有点酸痛。
这会儿坐在温热的床上，有些飘飘欲仙之感，都不想起来了。
但当着众多属下和百姓的面，不能如此失态。
便依依不舍站了起来。
师爷也上前摸了摸土床，极为心动。
有了这东西，他的腿至少不会惧寒了。
郑县令咳嗽两声，正色道：
“此物有利于民生百姓，按照你等所言，工序和材料并不复杂。你等可否愿意献出土床的建造技术，为本官分忧？”
村长连忙跪地表态。
“能为郑大人所用，土床才算物有所值。犬子家贵和几位师傅已经教会本村三十多个年轻人修建土床，愿为大人差遣。”
郑县令很满意李存德的上道。
“很好，每人赏十两纹银。”
大伙儿齐刷刷谢恩。
江明月看不上这十两银子，但借此机会得到一手情报，没白费功夫。
对于其他人来说，十两银子可算是天大一笔横财了。
更重要的是，这可是县令大人赏的，沾着官气，贵重得很！
村长琢磨着，他和两个儿子加起来的三十两银子，够给全村修上土床，再修缮旧屋安置那几个住草棚的人家，入冬准备绰绰有余。
郑县令很是迫不及待，当场就点了李家贵和另外十个懂土床修建技术的熟手回县衙。
他要立刻推行下辖各镇各村造土床，在入冬前至少要覆盖到每一个村。
县令一行人走后，附近看见了马车的村里人都期期艾艾挤过来问：
“村长，刚刚那车可真气派！是什么人来了？”
“肯定是哪个大官老爷！村长，马车坐起来是啥滋味？跟牛车有啥区别？”
“村长，你昨天有没有见着县太爷？县太爷长啥样？”
村里平日里连个捕快衙役都极难见到，对活动范围最远只到镇上的村民来说，那么气派的马车许多人生平头一次见。
一个个回答过去还不得累死。
村长板起脸：“不许无礼，刚才驾车离开的是我们曲阳县的县令大人，妄议县令大人，小心挨板子。”
大家伙给村长唬住了。
在大河村，村长的威信向来很高。
既然村长说的这么严重，看来只能背地里悄悄议论，不能叫别人传出去。
一群人又哗啦啦散了，有的看完热闹去忙了。
还有的意犹未尽，追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跑过去想要再看一眼气派的官家马车。
等人走得差不多，村长看向江明月。
“宗奇媳妇，我们爷仨得的赏赐已经足够解决村里的问题了。至于找那大老板给有钱人家做工的事，你看要不要继续？”
他也担心，人情已经用了，没那么容易说不做就不做。
“当然要继续做。”江明月态度很坚决，“而且现在还有个好处，连县太爷都夸都用的土床，那些想要巴结他的有钱人肯定会跟风效仿，到时候不愁没生意。”
村长一愣。
好像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