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个时候,自天启发出去的消息,传到了南境的南冕亲王府。
此刻距离楚天香入宫已经过了两个月,巫族与霓羽族之间的战端,几乎可以说是已经结束了。
即便如此,南冕亲王杨曜看见楚云皓传来的信笺,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九哥可真会难为人。”
他身边的少年谋士原本正在替他写文书,听到他埋怨,便抬起了头,“九爷是有什么吩咐么?”
这少年眉目清隽,长身玉立,正是昔年楚家长公子云兮之子楚玉隆。他是长公子云兮与平安公主所出之子,身份高贵远在众人之上,长房嫡子,他是名正言顺的家主继任人,只是生性厌烦朝堂争斗,倒宁可留在南境陪亲王一起打仗,才籍籍无名这么多年。
杨曜叹一口气,道,“他说让我们去把霓羽族那些战俘给救出来。”
楚玉隆将手中笔搁下,轻声道,“我早就说过了,巫族对待战俘的手段太过于残忍,真要说起来,杀了那些人没准还好一些。就算九爷不说,我心里也始终惦记着这件事。”
杨曜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你的缘故,我之前就同那些巫族人谈过,他们又不同意,怎样说都不同意,朱雀王朝与这些南蛮子之间又有停战协定。我能怎么办?”
楚玉隆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九爷吩咐的事情,就算不可能,也一定要办到。”
杨曜看着那位摄政王写下的亲笔书信,也不由觉得十分头痛。
“那是没错,他那个人,是什么都不管的,他只管吩咐下来,也不考虑别人有多为难。”
又十分疑惑的抓了抓头发,“这也不知道是打哪儿想起来的,之前南宫月求他出兵救霓羽族他都不肯,突然之间怎么又动了这个心思。”
楚玉隆也是摇了摇头,道,“猜他做什么,想想办法吧。九爷自己是想不到这些事情,能写信过来,想必是许了什么人了,我们也不能让他的许诺落在空地里。”
南冕亲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祖宗,都是祖宗。还想什么办法?既然是他吩咐的,就算硬上,我们也只能把事情解决了。”
御天府战马踏营而过,过关山隘口的时候,一直昼伏夜出掩藏行迹,不曾让人知道,直到进了巫族的境地,才光明正大的拿出了云南兵府的令牌。
北朝与南蛮有停战协议,一行二十多人的骑兵,看着也没有什么威胁。说是去巫族大祭司那边送兵器的,守界的巫民心里虽然有疑惑,却也不敢怠慢,一边通报着,一边就将人放了进去。
谁又能料得到,这些人入了巫族领地,便如同一群游鱼进了大海,片刻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到踪迹。
三日之后,才传来消息,云号山那边的俘虏营被强行突破,一个活口都没有留,整个大营被夷为平地。一片大火烧得一干二净。现场留下的战马蹄印,自然而然让人联想到前些日子过境的那些骑兵。
巫族人怒了。自打南境停战协议签订以来,北朝骑兵不曾在南蛮任何一族的领地这般放肆过,烧杀劫掠,岂不是要重开战端?
想是这样想,第一反应,却是不能开打,还须兴师问罪。蛮族与华族在南境共同生活多年,结怨颇深,当初也是华族用武力强行扫荡了南境,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双方都无法将对方置之死地,因此无奈之下,才用所谓和平的表象来掩盖不平。
如若不是打不过,就该直接杀上云南兵府才是,但即便打不过,也不可能就这样甘心吃亏,必然是要讨一个交代的。
守界的巫民还记得当时那些骑兵用的令牌纹样。御龙天府四个大字写在上面,自然是朱雀皇朝用兵的令牌。
巫族几位祭司找到云南兵府,却被那位宋将军客客气气的请了出来。
“御龙天府,是王族才能用的令牌,此事与兵府无关,该问南冕亲王才对。”
王族就能欺负人了么?既然这样说,那就找上南冕亲王府。仔细想一想,当初提出要交换战俘的便是那位南冕亲王,不知与霓羽族有什么勾结,谈判不成,竟然还做出这般鸡鸣狗盗之事,简直令人发指。
到了南冕亲王府,被人迎到正厅,客客气气奉上茶来,至于亲王,亲王日理万机,想要见到亲王是有些难的。姑且等了快两个时辰,府内常随出来,说亲王出去狩猎,还没有回来。若是实在没有耐心,有什么事情,可以先与亲王府上首席谋士相谈。
亲王府里那位谋士,巫族人是知道的。天下第一兵府楚家长公子唯一的儿子。虽然年纪尚青,但以那位公子的地位,说出来的话,倒也不至于毫无用处。
巫族来使相互之间商量了一下,最终点头,说请小公子见。
楚玉隆出来,他虽然地位高贵,但为人却很随和,尤其待客之道上,礼数是绝不会让别人挑出什么毛病来,一番寒暄之后,方才说到正题,他看着巫族人拿出来的令牌图样,微微的笑了笑。
“诸位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譬如诸位所说的那些踏营而过的骑兵,我们府上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的。可见此事与南冕亲王府无关。至于这令牌,不过是一个图样罢了,谁知卫兵看见的是真是假。这算不得什么证据。”
“若非亲眼所见,巫族人又怎知你朱雀皇朝兵府用的是什么令牌?”
楚玉隆听到这话,将手中折扇轻拍到桌上,轻声笑道,“这话说的就有些道理了,不过碰巧了,这令牌可不是南冕亲王府的。”
楚玉隆看着图样,微微摇头,道:“也就是问到我这里了,才能寻出端倪,御龙天府,这可是先帝赐给刀龙府的兵符。刀龙府兵领地是在西北,你们不知如何得罪了刀龙府的人,让他们寻仇寻到了这里。也不能怪云南府失责吧。二十多个骑兵,隐匿行迹过境,本来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更何况刀龙府人脉遍天下,人家毕竟皇亲国戚,办这么点儿事,不是什么问题。”
一番话下来,竟是轻描淡写的,将责任摘的一干二净,又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说了一句,“你们要是气不过,大可去帝都天启找刀龙府说理去,只不过刀龙亲王皇亲国戚,又是帝都待惯了的人,可不会像我们王爷这般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