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东陵不笑策梦侯2024-11-28 09:363,165

道士见到青龙,动了意外之心。他答应用仙草解青龙所中的黄泉之水,但有一个条件:他要取青龙项下逆鳞来铸剑。青龙是龙但也是妖,千年仙草换龙鳞,这个交易两不吃亏。

白狐想想,这笔交易的确两不吃亏。仙草换龙鳞,青龙的劫数化解了,白龙也得救了,道士也能炼成宝剑,狐狸也不用被狗咬——这条狗其实正是他第一个五百年的劫数。但青龙勃然大怒,抛下海水腾空而去。没有海水的重负,它顷刻之间遨游万里,一头撞碎东南天柱。刹那之间,天倾西北而地陷东南,西海之水倾天而下,奔向雪山之间。

谁知道龙的想法呢?狐狸不是龙,道士也不是龙,谁能明白龙鳞的意味?谁也不明白就是了。

青龙触柱而死,道士乘云而去,好像终于如愿以偿取得青龙颈下逆鳞,铸成绝世无双的宝剑。白狐被丢在半路上,只好慢慢走回去。来路上只有三天三夜,回去的路上他却慢慢走了三十年。等他再去寻白龙,茫茫雪山之间只有被海水冲刷过得沟壑残迹。

大概,过了一千三百多年。白狐修炼出美丽的九尾,创立阴阳道。后来又被人界的君王所厌憎,阖族被诛灭。传说中的九尾灵狐,便如曾经的青龙白龙一般,再也不曾重现人间。

据传如今儒门四贵之一的白狐悦氏,便是九尾白狐传人。

初代大阴阳师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的后人虽然没有什么仙缘,却承继了阴阳道的典籍,因此白狐世家才有极其精湛的工艺技术作为经商的本钱。

故事讲到这里,楚云皓不由笑了笑。

“白狐悦氏那一部分,就不必当真了。阴阳道也是上千年前的事情了。不过你可知为何,从前的君王都喜欢自称真龙天子,而本朝太祖,却选了朱雀作为图腾。”

杨烈轻声道,“或许是因为,世间已经没有龙了吧。”

龙曾经是最为尊贵的万妖之王。据说道境妖仙道,便是龙族领地,尊奉龙主。如今道境无主,龙已经不在人世间。人间的君王,不愿选龙作为血脉象征,似乎也不奇怪。

楚云皓轻声道,“道士的传人仍在世间,虽然不再是道士,但仍传承着一把龙之逆鳞的宝剑。这把剑能斩世间一切妖孽,因为世间的妖孽没有能强过龙的,而且世间恐怕再没有龙了。那把剑,从前就被封在六宫世家的宗庙之中。只有家主才能动用。”

“六宫?”

杨烈自小读史书,自是知道,朱雀皇朝之前,是晋王朝,而晋王朝的主人,便是六宫世家。

杨氏太祖起兵于微末,自六宫世家末代皇帝惠帝手中夺得皇位,晋惠帝没有儿子,他勒死了自己的十二个女儿之后,自焚于龙渊阁。公主们是有尊严的,惠帝在勒死她们之前,令伺候人用白绫先裹紧了她们的面孔,这样可以保证被勒死的时候不会面孔狰狞。太祖攻入宫内的时候,十二个公主便悬挂在太和殿的大梁上。

白衣的从人们将她们从大梁上解了下来,以迎接末代皇朝的征服者。那些公主们的尸身被抬出来,摆在太和殿的广场上。当太祖的从人解开她们脸上的白绫的时候,她们的容貌还如生前一般娇美。

与晋惠帝自焚龙渊阁相比,还是十二公主陈尸太和殿这一幕对当初年幼的杨烈有震慑力一些。

杨烈轻声道,“既是如此,那那把龙鳞铸成的剑,如今应该是在我们杨氏手中了。”

楚云皓摇了摇头,道,“据说是封在龙渊阁,龙渊阁被惠帝烧毁了,后来收拾的时候,倒是捡出来了一把剑。剑是好剑,却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几千年前龙鳞铸成的那一把。太祖觉得这东西太作孽,他也没什么兴趣,便送还道境了。后来又隔了一两百年,与道境不通消息,就再也不知道那把剑下落何处了。”

杨烈哦了一声。也不是很可惜的样子。

他从前也曾经听过传说,说六宫世家是得真龙眷顾,手握神器,能镇天下妖邪。因此才能执掌天下。如今听到前因后果,才知这真龙眷顾背后,竟是如此残忍的传说。

一把剑又有什么用,晋朝末期,数位帝王昏庸,民不聊生。便是手握传说中的宝剑,镇得住妖邪,却也镇不住人心。

杨烈轻声问,“舅父讲给我这个故事听,又有何意呢?”

楚云皓笑笑,道,“或许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太久没有给你讲故事了,便说一说罢了。”

杨烈低着头,道,“舅父明明另有深意,却不肯说,也无妨,我记住了,之后好生揣摩便是。”

楚云皓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倒也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看到你倔强的时候,便想到那只青龙罢了。龙有逆鳞,触之即死。若非如此高傲倔强,或许也不至于绝迹于人间。”

他回头看向杨烈,道,“既是身在人世间,偶尔妥协一下,总也无妨的。”

这话不吉利。他也只打算对杨烈提这一次。

杨烈说,“舅父的教诲,我记住了。”

却又低声笑了笑,“或许是我错觉,总觉得我骨子里这几分傲慢与倔强,倒像是跟舅父学来的似的。”

楚云皓愣了一下,竟无言以对。

只道,“罢了,对你说个故事,连带着自己也得反思了。”

可即便如此,两人难得能有机会倾心交谈,他心里到底是欣慰的。

不大点的时候,便给这孩子讲故事。长到这么大了,也是没有想到,还需要用故事来与他沟通。

只要他听得进去,话是怎么说出来的,倒也无所谓。

楚云皓这边走了,回廊那边,身穿浅黄色道袍的悦兰芳便走了出来。

原来方才并没有离开,只是见到摄政王殿下过来,略微避了一避罢了。

杨烈抬手拉住悦兰芳的手臂,并肩携手一起踏入内殿。

“有你在身边陪伴,总归是心生欢喜的。只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不再需要你在旁人面前回避。朕私心里,是希望你能堂堂正正站在朕身边的。”

悦兰芳轻声道,“摄政王殿下上殿,必是有要事相谈。妾身不敢,也不该打扰。”

杨烈道,“也没说什么事情,讲讲故事罢了。”

悦兰芳轻声笑笑,道:“摄政王殿下的故事,想必也是意味深远。”

从旁人的角度来想,那位殿下特意过来,与今上天子陛下相谈许久。若是只随随便便讲了个故事,未免也太过于无趣。既如此,那故事之中,应该是能读出许多意思的。

杨烈摇了摇头。

“或许真的就只是讲故事吧。我这位舅父,有时候还真就那么无聊。”

就算故事之中真的别有意味,他也不想去猜了。

从小就讲故事,到了这个年岁,还是讲故事。只是如今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孩子了。也不可能再以同样的心情,来对待这个对他讲故事的舅舅。

他不想听故事了,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再去听,去领会别人的意思。他要别人听他说。

悦兰芳陪着他回到持中殿内,红袖添香,外面虽严寒,室内却是温暖而又融洽的氛围。待在一起,甚至不知天荒地老。

明知这喜欢与恩宠,或许都不是真实的。可是有一刻算一刻。哪怕只一晌贪欢也好。比从前在孤单的柴院之中一人承受无数的冷嘲热讽与白眼要强得多。

他俩在一起的时候,是少年天子与处境狼狈的女道君。但其实,说起来只是两个孤单的孩子在抱团取暖。也就这么简单。

楚府上的医女明缃,以伺候人的身份入宫。几乎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她是慕清容的女弟子。慕清容又是昔年以医术独步天下的神医慕少艾最为得意之弟子。明缃虽然不曾入内廷御医所,但医术上也算是说得过去的,有她照料着,楚妃的身体倒是渐渐好了起来。

多少还有些遗憾之处,楚妃殿下年岁尚小的时候,便因意外而小产。难免落下病根。但好在人还年轻,只要细心保养,也总有能养好的时候。

楚玉鹮低声道,“本宫从前其实也没有想过生孩子的事情,意料之外有了这个孩子,又意料之外的没了。也未曾想过,竟会因此伤心至此。”

想起幼年时师尊的嘱咐。人啊,要像天地一般淡漠无情,才能强大的活下去。若是事事挂心,活在这冷酷无情的人世间,伤害的也只有自己罢了。

事已至此,除了多多保重,也没有别的话说。

楚玉鹮身体虽然大好,但气血上还是有些虚,不宜劳动心神。因此这些日子,她也不曾出头露面,内廷做事,便只看弘徽殿与漪澜殿两殿的眼色行事。谨成殿这边,虽然不至于敢怠慢,但到底是有些疏忽的。

楚冰如去了趟内廷府库那边,便见弘徽殿如今十分张扬。冬日供给之物,一概由她的伺候人过目,先挑过才让给别的殿所送去。

目睹此情此景,楚冰如心情复杂,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吃惊。完全想不到宫里人跟红顶白,竟能到如此地步。楚妃毕竟是内廷之首,摄政王殿下如今也未曾失势,却不料到,只是称病不出面这几个月,内廷氛围竟然就变成这样。

之前听过楚妃的嘱咐。不便在内廷之中与旁人议论这些事。身为谨成殿掌事女官,她也只能谨慎的保持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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