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东陵不笑策梦侯2024-11-27 16:533,244

疑是惊鸿照影来。这一生,也不过是一眼的缘分罢了。到底是天子的女人,连多看一眼也不该。

楚云皓愣怔片刻,想是被心魔蛊惑。倒也不在意,转身过桥,缓步往武成殿走了过去。

身后小厮华鸣跟了上来,若无其事搭了一句话。

“殿下似乎对那位主子,一贯另眼相待。”

楚云皓轻轻笑了笑,说,“你倒是眼尖,”想了片刻,又回了一句,“她好看么?哪里就值得我另眼相待了。”

华鸣认真想了片刻,道:“好看是真的好看,这般姿色,若是在辉夜阁,盛装打扮一下,便是做花魁也可以。只是放在宫里吧,看着也就平平了。”

华鸣从前是辉夜阁里的三弦小倌,原本便是教坊中人,要比人,自然只能在教坊里比。楚天香这般姿色,放在教坊里,也算是可圈可点。只是放在这宫里吧,就有些平平无奇了。

宫里最不缺长得好看的人。随便一个洗衣做饭的小丫头,也是精挑细选进来的。假以时日,五官眉眼长开了,未必就比不上这位更衣主子。

楚云皓笑着说了句,“也是怪我,惯得你没上没下,都带你入宫了,还这么不知礼。对宫里这些主子,也能这样不客气么?”

华鸣笑笑,说,“我跟着您,还用得着在乎宫里别的主子么?只要您一日还喜欢听我的弦,我便也无所顾忌了。”

楚云皓笑着骂了一句,说放肆。但也没有再多说别的什么话。

人走远了之后,又回头看了楚天香一眼。

水边的人像是已经看烦了清溪之中的情境,如今慢慢直起腰来,或许是蹲久了有些腿麻吧,也没有吩咐伺候人上前搀扶。只自己用手扶着一旁的桃树枝干,慢慢的捶着腿。

在宫里,怕是看不到这般孤单而又落寞的身影了。正这样想着,楚天香微微抬头,视线正好落到这边,与摄政王殿下对上。

隔了那么远啊,一双黑瞳里倒映秋水。只盈盈一望,便让他心底一阵悸动。

即刻回头,几乎算是落荒而逃。

这个时候想起从前杨烈同他开玩笑的时候说过,楚天香该不会是他自己的孩子吧。

当然不是,他再糊涂,也不能不知道自己在外头有没有孩子。且不说别的,单是年岁都对不上。

这孩子不过是南境一个弃婴,只因为当初被抛弃的时候,襁褓之中有一块银蟒玉牌,因此被人猜测与银蟒家有渊源。但不管再怎么想,楚家从前在南境的四公子也绝不会轻易抛弃自己亲生之子。这渊源,便是有也有限。

三公子楚云昭从前曾经有个女儿流落北境,后来那小女公子找到了,人也在很年轻的时候死在了北境。看楚天香这般年岁,怎么对都对不上。

长得像谁呢?也说不上来。楚家女子相貌走两个极端,一类是大开大阖的艳丽英气,另一类就是像楚玉嬛一般,端庄而又雅致。

楚天香谁都不像,硬要说的话,根本就不像是楚家人。

那又是为何,每一次看见她的时候,都有种隐隐约约的怦然心动呢?若非是血脉亲情,难不成,还能是前世有缘早注定么?

此事不容深想。他毅然决然的转身,将那双眼眸抛在身后。

身为朱雀皇朝唯一的摄政王,权倾天下,贵不可言。在这人世间,不管他想要的是什么,都可以轻易得到。然而即便如此,也不该去染指天子的女人。

那就和逆乱谋反没有什么区别了。他又何必让自己走到那一步。

怎会如此呢?早知道会有今日,当初就该早点搬出内廷。何必在内廷过多纠葛。

他轻声对华鸣道,“你那曲子,听久了也腻烦。若不再学点新鲜玩意儿,也用不着你总陪在身边了。”

华鸣道,“是殿下心里烦乱,若是想要温柔解语花,听弦儿宁气静神,该把云大家找来。我这一把弦,叹的便是世间悲欢离合,原是最容易让人心乱的曲子。殿下不爱听,也是合当。”

这几句话,倒是险险要给他气笑了。

也是闲的慌,外甥做皇帝的,如今没有那么好摆弄了,平日里说几句话,也处处都有龃龉。找这么个小弦师,居然也是这样,见天的跟他顶嘴玩了。

就当是解闷了,以他如今的权势,顺手拍死一直聒噪的小鸟儿,简直连吹灰之力都用不着。只是就这么拍死了,也没什么意思。回头还得找旁人解闷。未必便有这一个有趣。

他说,“宫里一天到晚尽是些让人烦心的事情,倒不如回去鼓乐吹笙,唱一段分分合合吧。”

戏文里才子佳人,帝王将相什么都有,端看他想听哪一出。

他也没什么顾忌。突然之间心情百无聊赖。干脆让华鸣唱了半宿的书。到了三更的时分才歇下。

睡得晚了,难免第二日就会起不来。不过他倒是无所谓。预先便说好了,让宫里人不必叫他,大不了第二日称病不朝。

杨烈年轻,若非真的身体不适到不能起身的地步。一日也不曾缺过早朝。身为天子,连称病不起的机会都没有,毕竟有御医所的人看着,真龙天子一言九鼎,也不能就说谎了。

他倒是无所谓,说不舒服起不来就是起不来。御医所就算有人来看,说一句心情不好,也就打发过去了。这摄政王殿下做的倒比皇帝还要任性。

谁料到就算如此,这一晚仍然睡不安稳。隐约觉得刚睡下没多久,伺候人就进来,轻声叫他起来。

楚云皓心中意外,预先说了不要叫他,谁这么胆大妄为?迷迷糊糊之间,顺口问了一句,“现在什么时辰了?”

伺候人在身边应了一句,说还不到五更。

楚云皓抬手一扫,昨夜放在床帐之侧的小香炉便被他扫了下去。在檀木地板上滚了两圈,碎的四分五裂,香灰落了一地,透出阵阵寒透了的冷香气息。几个伺候人都慌忙跪下,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楚云皓掀开锦被,只穿一身白色寝衣坐起,低声道,“不是说了今日不去早朝么,吵什么吵?”

他殿内的掌事女官楚颜上前一步,道,“殿下,不是为早朝,是漪澜殿出了些事情。原本是想要先报持中殿的。他们殿内的人说不敢惊扰陛下安寝,就先来武成殿问一下。”

楚云皓问了一句,“到底什么事?”

楚颜道,“说是漪澜殿女御今夜突然见红了,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因此过来问一句。”

只这一句话,便让楚云皓面如寒霜。他说了一句,“怎么什么事情都来问本王,我又不是女人,哪里就懂生产上的事情,你们有人懂么?”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做女官的。从来也没生过孩子。本朝后宫里到如今为止,也没有人生下过龙种。这话要问她们,也是问错人了。

倒是有个年纪稍微长一些的女官,眼看着气氛凝滞,不得已上前一步答了一句。

“女御主子有着身子,骤然间见红,此事可大可小,总也得问过御医才是。不懂医理的人是不好说的。”

只说着几句话,便让那女官不自在到抬不起头来。不免在心里感慨。漪澜殿的人真是不懂事。也是宫里没有人了。此事拿来问摄政王殿下固然不合适。谨成殿那位楚妃不过十几岁的少女,持中殿那位天子陛下也是少年人。谁能在这种事情上拿主意?虽然与那一帝一妃相比,摄政亲王算是年岁略长一些。但也是个男子。何况亲王府上又没有孩子。纵然是宫里没有别的长辈了。深夜产妇见红这样的事情拿来与摄政亲王说,莫说是漪澜殿女御的脸面难以顾全,便是这里跪着的几位女官,也是一身的不自在。

楚云皓微微叹了口气。

也是怪他,当初为了防止后宫干政,预先便让宫里那些太妃都搬到宫灯帷养老了。不然也不至于陷入这种境地。

他不好说什么的。总也不能因为这般小事,便将太妃接回来。毕竟请神容易送神难。

只想了片刻,实在觉得没法插手,便道,“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去找御医所的人过去看看吧。有什么事情,等天亮了再说。”

楚颜应了声是,又多问了一句,“既是如此,此事还需要报至持中殿么?”

楚云皓道,“你们也是,惯会招人烦的。若是生了,是喜事,还好报一报。这算是个什么事?再说陛下又不是御医,叫他起来有什么用处。还有不多久便要早朝了。是要为这点事耽误朝政么?”

楚颜连连称是。

不过是问了一句话罢了,见他连着怼了这么六七句,显然是心绪不佳,当下也不敢再多说。只得吩咐众人先行告退。将摄政王殿下的意思传给漪澜殿知道。

这一出闹剧是不像话。但要说起来,也还是怪楚云皓自己,若非他住在武成殿,造成如今内廷外朝无论大事小事,一贯先问武成殿再问持中殿,又岂会有今日之狼狈局面?

不论如何吧,楚颜这边才将事情办完。一回头,见武成殿内殿灯火已经熄了,显然那位摄政王殿下今日不打算上早朝,这一番惊扰之后,又再度睡下了。

楚颜没什么话说,这位主子一贯任性,任谁也管不了。她也只能低声叮嘱了漪澜殿女官几句,说要让御医小心照看。若是还有什么变故,便等早朝结束之后,再报持中殿。

漪澜殿的人领命而去,楚颜又将武成殿的伺候人叫来,仔细嘱咐了几句。

天大地大,赶不上摄政王殿下脾气大。只得多劝几句,让众人都仔细一些,无论如何,别吵到寝殿那边。叫他安心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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