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睿卿出了于夫人的院子，就往于大人的书院去。
两个院子离得不远，于睿卿刚进门，就听见祖父于大人在那说道：“你说这礼部柳大人是怎么想的？”
于睿卿进了屋内，向于大人请安：“爷爷，孙儿来请安了。”
这才看见父亲于晋治也在，想来刚才那话是问于晋治的。
于大人见爱孙来请安，招呼他随便坐下。
“睿卿啊，你和礼部尚书柳大人的公子经常一起游玩，是吗？”
“是的，爷爷。怎么了？”
“也没怎么。就是今日朝堂上，那柳大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又提起立后的事。惹得圣上很是不满，当时就罢了朝。”
于睿卿听了，自嘲地笑了笑：“怕是柳大人着急儿子的婚事，也想让皇上给指门亲呢。”
这于大人一听不干了：“睿卿啊，你这是在怪爷爷了？”
于睿卿哈哈一笑，说道：“孙儿不敢。”嘴上这么说着，言语间哪有半点害怕之意。
于大人平日最是喜爱这个嫡孙。
模样风流俊雅，仪表堂堂不说，人也是极聪明，就是不肯用功读书，常把夫子气得七窍生烟。不过比起家中其他两个庶出的孙子来说，功课也差不了多少，是以就这么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得他在外面玩闹。
“你近日里可有去学堂？”
“回爷爷，孙儿不曾去。那学堂里的夫子教的，孙儿都会了。夫子教无可教，有时还答不上孙儿的问题。孙儿若是多去几日，怕是夫子得少活两年。是以还是不去的好。”
于大人听了也不生气：“你便是这么说着吧。你现在是生徒，来年尚书省的春闱，你打算考什么？”
于睿卿凑到于大人跟前，嬉笑着：“孙儿想考明经。”
于大人一听，垮下脸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不行，你是我于家嫡孙，怎么能考明经。一定要考进士，一定。”
这下换于睿卿不高兴了：“孙儿想弄个闲职，这考进士万一中了，哪里闲得下来。”
“成天和柳家杨家的小子胡混在一起，没个正形。那杨家小子虽是武夫，去年武举也是中了状元得了参将的人，实实的正三品。”
于睿卿听了，赶忙低下头，装作知错的样子，两只眼不住的四处看，发现父亲在一旁虎着脸看自己，吓得赶紧把头扭到一边去。
他是不怕祖父于大人，却很是害怕父亲。于晋治是个实在人，总是一板一眼教训他，于睿卿从未在父亲身上看到过慈爱二字。
因害怕父亲发难，于睿卿赶紧说道：“孙儿知错了，孙儿定当用功读书，来年考个状元回来。”
于大人知道他是在敷衍，也不计较：“你若无事，去核对下请柬的名单，不要总是出去胡混。”
“是，孙儿告退。”于睿卿趁着祖父还未提起其他，赶紧退下了。
这日是廿一日。于睿卿在家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约了几个朋友出去，却是定在天香楼见面。
你知这天香楼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金陵城最红火的青楼，于睿卿几个，可都是这的常客。
于睿卿从家里溜了出来，打马直奔天香楼。
到了门口，就见老|鸨早站在那门口候着。那老|鸨一看见于睿卿，登时扭着腰身就迎了上来：“于大公子，几位爷都到了，就等您了。”
于睿卿也不搭理她，直往里面走。这一楼的客人们看见于睿卿，都点头哈腰和他打招呼。
于睿卿略微点点头，算是回应，上了二楼。
这二楼的花厅，但凡于睿卿来，都是清了场子只伺候这几位爷的。
这杨勇志坐在上好的黄梨木椅子上，翘着一条腿，边吃着酒边听姑娘唱曲。
那柳朋兴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杨咏茗，正被她追得满场逃窜。
这带着姑娘逛窑子，可是个稀奇事，更何况还是官家的小姐。
实是这几人虽每每在青楼厮混，却是只听曲儿不过夜，杨咏茗又是个洒脱豪迈的女子，这中间的细枝末节，也就没人去在意了。
“睿卿哥！”杨咏茗见于睿卿到了，丢了柳朋兴，蹦跳着过来。
“你怎么又欺负朋兴？”于睿卿接过楼里姑娘倒给他的酒，一饮而尽。
“我哪有，都是他自己太弱了。光会念书，一点武艺都不懂，像个闺阁大小姐。”杨咏茗回头瞥了一眼柳朋兴，嘲弄着说道。
“朋兴的父亲是礼部的大人，整日想着学堂啊科考啊，家风如此，你让他练什么武？倒是你，大将军的女儿，你学堂里的功课做得如何？”
杨咏茗被于睿卿这么一呛，不再说话，躲在自家哥哥后面吃点心去了。
这柳公子得了救，赶忙靠到于睿卿的身旁，说道：“刁蛮任性，看将来怎么嫁出去。”
杨勇志听了，插|进来一句：“嫁不出去就嫁给你吧。”
话音刚落，这不对付的两人异口同声说道：“不要。”
杨咏茗白了自家哥哥一眼，把他正吃的炒花生米给端走了。
“诶！留点啊！”杨勇志眼巴巴看着花生米飞走了。
“睿卿，这后日你就大婚了，还跑来找姑娘，宰相大人不管你么？”柳朋兴得了救，开始八卦起于睿卿来。
于睿卿苦笑道：“待得我成婚了，再来这天香楼，我爹怕不是要打断我的腿。赶紧趁还是自由身，逍遥一下。”
正说话间，楼梯上走来一个袅袅婷婷的姑娘，穿得很是素雅，抱着琵琶坐在于睿卿身边的凳子上，问道：“公子今儿想听什么曲？”
这位便是于睿卿往常来一直点名的莘蓉。这莘蓉虽不是天香楼最红的姑娘，却是最合于睿卿脾性的，安安静静的，也不作妖。
“随便吧。”于睿卿端着酒杯，只闭着眼，觉得满腹愁肠却是无人可诉说。
“那给公子唱段《鹊桥仙》吧。”说罢，莘蓉十指轻弹，如转弄烟灯一样，开口唱了起来：“说盟说誓，说情说意，动便春愁满纸……”
清脆的琴音，和着莘蓉清亮的嗓音，如水般融进这金陵城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