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粲话毕,见韩江未动,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又猜测他可能还很虚弱,需要自己帮忙,便伸出手,有些吃力的想帮助体格健壮的韩江翻身。
一下,两下,她都没能推动韩江,就在沈粲想叫人进来的时候,韩江的手按住了沈粲在自己身上的手,他大口喘气,喉咙干的冒火,韩江费力盯着沈粲,想从隔离面罩后探得虚实,说出来的话依然虚弱无力,有点抖,“你女的?”
沈粲点点头,“快翻过去吧,前面的伤口不深,我需要看看背部是否有问题,我帮您翻过去,请您坚持一下。”
韩江感觉自己一口气提着好悬没喘上来,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表达自己的意愿:“……给我换个男的来。”
沈粲看了韩江一会,思索着措辞,然后极为认真的压低了声音,说到:“您放心好了,您身材上的短板,我是不会说出去的,所里的研究员有义务对研究对象的情况保密。”
短板?!WTF?!
韩江心头一阵郁结,感觉她这个“您”字显得颇为刺耳,想要大声说话,却又扯得伤口很疼,只能虚着声音辩解:“我……身材?爷身材标准九头身……这你都看不……出来……”
韩江发现沈粲并没有听自己说话,她的眼神冷漠的落在了韩江的私密处,那神色就好像在说,这里就是你的短板啊。
韩江无语的“靠”了一声,用全力翻了过去,现在比起前面,他愿意牺牲屁股……
在这件事上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况且他很快便昏睡过去,对于屈辱的感觉没有实际的记忆,韩江还在昏睡前,顺便记住了沈粲胸牌上的名字,盘算着以后绝不能认识这女的,最好就此天涯陌路。
半个小时后,沈粲从隔离病房中出来,走进办公室,看到宋主任在认真的看检查报告,沈粲乖乖的走上前,“保守治疗有作用了,情况好转烧已经退了,大家每三个小时会做一次血液分析。病况在持续观察中。”
宋主任点点头:“还得等两三天吧,那边对派对参与者做的检测结果就能出来,看看恋爱病的传染性如何,你先回去休息下,让其他人轮班来盯。”
沈粲没走,宋主任看着她,一脸奇怪,沈粲微微笑:“主任,昨天对不起,是我冲动了,幸好您包容我。”
宋主任故作诚惶诚恐的模样:“你别道歉啊,我只求你这个小姑奶奶赶紧实习完毕,尽快走人可以不?”
宋主任看着沈粲干干净净的脸,突然又有点于心不忍:“行了,你就是个小姑娘,这么拼干嘛呢,等你再长几岁,你就知道这世道啊,不是你我拼尽全力就能挽回什么的。早点回去休息吧。”
沈粲浅笑:“我是想要韩太太给的那笔奖金。”
一提钱,宋主任险些又要吐口老血出来:“你别再跟我提这件事!”
沈粲不再追问,在宋主任要朝自己扔书前离开了办公室。
城市中的一处高档小区,救了一夜火的周凌予回到了家中,手臂上有昨夜被灼烧的伤痕,周凌予是个兵,周父也是兵,某种程度来说,这算得上是信仰的传承。
周凌予与黄煜霖、韩江算得上发小,三人里属他最稳重,冷静,逻辑思维力强,却也是根木头,二十好几初恋犹在,在周凌予的心里,如果不能确认自己会对一个姑娘负责,他是不会浪费对方青春的。
周家是个小复式,周凌予本要洗个澡睡一觉,却听到浴室里流出一连串走音的歌声,周凌予警觉的凑近,听了半晌,周母端着豆浆悄然上来,兴奋的拍了拍儿子的肩,他看向周母,一脸惊异:“有人在里面哭?”
周母忙将他拉到一边,忍着心中的高兴劲儿:“什么哭!歌唱的多好!是你未来老婆~就是那个茵茵啦……哎呀你怎么这么笨,你乔叔叔家的闺女乔茵茵还不记得嘛?”
周凌予努力在脑海里回忆乔茵茵这个人,这才想起在离开东北老家前,他5岁的时候,确实有个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小未婚妻乔茵茵,但是自从周父搬到Z省后,与乔家的往来便少了很多,周凌予早就忘记了这档子事儿,但周父不敢忘,周家的家训之一就是言出必行,极重承诺。
周母观察着儿子的神色:“茵茵最近来这找工作,就住在咱们家啦,你有空啊多带她出去转转,培养下感情,等她工作稳定了,你们俩就办办婚事。”
周凌予点点头:“可我最近忙。”
他说的是实话,部队对时间要求的极为严格,他能回家的次数不多,能回家时,还要跟韩江两个耍一下,他本人不拒绝指腹为婚,但是要求他陪伴……他确实没办法给个准信儿,周凌予实事求是的样子让周母抓狂:“跟你老爸一个样子!”
路过的周父无故领了句骂,便听到了浴室里传出的歌声,眉头一皱,问老婆:“茵茵咋哭了?”
周母的白眼翻到天边:“你们可真是亲父子!”
周凌予回房间本打算睡一觉再洗澡,却看到手机充电后弹出了一条条微信,全是黄煜霖发来, 几乎没用5分钟,周凌予便冲了出去,撞到了刚从浴室出来,一脸羞意要跟他打招呼的乔茵茵,纯真开朗的乔茵茵只觉得眼前跑过一阵风,打招呼的手停在半空,又痴痴笑着落下:“真是跟传说中的一样,好壮好健康啊!耶!赚到了!感谢月老神仙的恩赐!”
疾病防御中心外,周凌予跟黄煜霖碰面,黄煜霖眼尖,一眼看到周凌予手臂的伤:“昨天挨揍了,不对 ,你这烧伤吧?”
周凌予答非所问,有点担心:“他啥情况?”
“ 该说的电话里都跟你说了,这大哥酒过三巡狂捅自己,场面很惊悚。”
“真假?”
“那还能有假?我把他从海里捞出来的,昨晚还有现场视频传到网上了,不过江太后分分钟把那些发布者封了,现在“韩江”两个字在网上都是禁词儿,不过机智的我私藏了一份,晚点给你看。”
周凌予的脸一直绷到看见韩江为止,比起黄煜霖,周凌予跟韩江算得上一起出生一起长大,两家人关系很紧密。
他们看着韩江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来,却也只能隔着玻璃看他,只见韩江的脸上毫无血色,黄煜霖也担心,但还是开着玩笑:“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来探监,这大场面,韩公子可是独一份。”
韩江骂了句滚蛋,才正眼看周凌予和他手臂上通红一片的灼伤。
“要不你进来治治胳膊,里面条件贼好,没事儿咱俩还能打个球,做伴儿不孤单。”
“啥病查出来了吗。”周凌予不觉得现在适合开玩笑,眉目毫无笑意。
韩江嘴一撇,没什么信心,“哪那么快,等结果呗,不过这儿条件还行,无菌环境,24小时科学家贴身照料,算是我人生巅峰了。”
韩江顿了下,看黄煜霖:“对了,我有个事儿,得求你。”
黄煜霖见韩江看的是自己,故作受宠若惊:“呦,你还得求我才能办?赶紧说,我就喜欢有挑战的事儿。”
“给我做检查的研究员不咋地,是个女的,最好给我换个人。”
黄煜霖听罢,误以为韩江对现在的沈粲不满意,要换成其他更满意的女研究员,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数落韩江:“都什么时候了哥,你还找姑娘?你现在这情况,可别祸害姑娘了,人家研究员,还得给你治病呢,要是你俩在里头处不好,她一翻脸给下个毒,到时候你怎么办?”
韩江大大的叹了口气:“我意思是给我换个男的做检查!想啥呢你,满脑子龌龊。”
黄煜霖沉默了下,“你要换掉她是因为她长的不好?”
“不是,我都没看清脸,你别那么俗。”
“那你换人家干嘛?”
“我…”韩江一想到与沈粲初次对话的屈辱一幕,就愤愤不平。
周凌予跟黄煜霖见韩江吞吞吐吐,立马齐齐凑近,黄煜霖一脸兴奋:“才一个夜晚,你们就有故事了?”
韩江食指一敲玻璃:“你们说,爷身材咋样?”
周凌予看看韩江:“挺好的。”
韩江极为认真的看二人,声音很低:“都是自家兄弟,实话说……我各方面都不错吧?”
韩江说的隐晦,但黄煜霖秒懂,只周凌予一头雾水,只见黄煜霖同样四分认真:“咱仨在这方面啊,平分秋色,都属于佼佼者,当然你们照我可能是稍微逊色一些,但那都是因为我过于优秀的原因,不是你的问题。”
“这女的,竟然说我有短板!”韩江一脸忍无可忍,“士可杀不可辱。”
“她怎么知道你短?”黄煜霖一挑眉,来了兴致,“咱跟科学家可不兴你社会泡妞那套啊,人家是你救命恩人,要尊敬。”
“短个屁!”韩江捂着胸口,火气上涌,“行了,你能换给我换个,要不我本来三天能痊愈,天天见她得拖成仨月,心病难医啊。”
“不是兄弟不帮,是爱莫能助,你还不知道给你看病的研究员,都是江女士一个个筛的吧。我哪敢动。”
“既然是你妈给你挑的,肯定有过人之处,阿姨的眼光我是信任的,现在你养好身体最重要。”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周凌予开了口。
“我妈给我挑的…挑了个这么不会说话的愣头青。你给我打听打听我妈看重她啥了,她叫沈粲,找机会我亲自给她换了。”周凌予的话提醒了韩江,韩江看了眼黄煜霖,补了这么一句
“你亲自问你妈呗,绕什么圈子。”
“我问,江女士就得准备七八个我想不到的问题让我回答,再说以你多年的经验看,我难道在我妈那儿是有发言权的吗。”
“…那确实没啥发言权。”
韩江说完,便被护工推走。
自从沈粲大清早给他做了全检后,他发誓要记住这姑娘,以后见面绕着走。
韩江被推回病房的时候,沈粲已经等在那儿了,依然是厚厚的防护服看不清面容,韩江眼皮没抬只想迅速让她检查完,赶紧走人。
但沈粲这次是给他身上的伤口换药的,不仅换药,还有很多问题要问韩江。
韩江别扭的抬起双臂,看着沈粲不是很熟练的拿着纱布穿过自己的臂膀,中间还几次缠错了方向,动作缓慢,韩江扑哧一下笑出来,他当然不会放过嘲笑沈粲的机会:“这么不熟练,还做啥大夫呢,我申请换人行不。”
沈粲没回他,韩江瞥了眼她面罩下的长睫毛,和睫毛下浅浅的黑眼圈,哼了声,没再说话。
换过药后,沈粲就坐在韩江的病床前,开始了一轮提问。
“您还记得昨晚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吗?”
韩江摇头,不回她。
“您失去意识前,最后记得的是什么,可以跟我具体说说当时的感觉吗?”
韩江耸耸肩,意思是没什么好说的。
沈粲思索了一会,又开口:“最近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儿吗,比如您吃了什么金贵稀有的食物,或者在岛上过生日的时候下海遇到了奇怪的生物,都可以跟我聊聊。”
韩江望天想了会,又是摇头,当他的目光落在沈粲身上时,又想到早上那屈辱的一幕,迅速转移了目光。
沈粲放下要记录的手写笔,叹了口气:“韩先生,如果您想到了什么,请务必及时跟我说,我们需要尽快确认病因,为您治疗。”
韩江点点头,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粲会意,准备起身离去时突然想到了什么,这才回复韩江刚刚的问题:“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并不是大夫,我是专门研究罕见病的实习研究员。处理伤口不是我的专业所长,刚刚委屈您了。”
韩江有点不屑:“咋,我妈现在只能找到一个实习生救我?术业有专攻,不是大夫你做什么大夫的工作,刚才你弄的我挺疼的,实话说,体验感不是很好”
沈粲没说话,看了他一眼便安静的离开,韩江嗤之以鼻:“这小姑娘儿,成天劲劲儿的。”
天黑的时候,韩江的体能恢复了大半,他看着外面两三个监护自己的工作人员,提出想出去转转的要求,当然这个提议瞬间就被否定了,韩江感到无趣,打开手机给黄煜霖拨视频,那边一接,韩江更难受了, 黄煜霖正跟于沁在家约会,韩江出于嫉妒心理,瞬间给黄煜霖挂了,最后黄煜霖主动拨了几回,韩公子才接起来: “干啥?约你的会,打扰我干什么。”
“你要查的那个姑娘,有点消息了,听不听。”
“墨迹,赶紧说。”
之后黄煜霖把昨天沈粲如何征服江女士的一幕悉数描绘了一下,言辞间又润色许多,把沈粲说的勇敢洒脱,但这在韩江眼中完全就是傻。
挂断视频,韩江心里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人家小女孩舍命相救,自己还在这抹不开面子,争口舌之快,实在不像个爷们儿,看光就看光呗,有什么好讳疾忌医的,过于矫情了。
韩江想了下,便向外面的护工要来了沈粲的电话,琢磨了一会,拨通了。
沈粲接到韩江电话的时候,其实已经睡的很熟了,她最近太累了,在研究所的休息室倒头就睡,电话一响,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因为很少有人给她打电话,她没什么朋友,像韩江那种吆五喝六的热闹日子,对她来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看到陌生的号码,她还以为是诈骗电话,直到韩江自报家门。
“您好,哪位?”
“韩江。”
“您是哪里不舒服吗?”沈粲猛地坐起,“我马上过去。”
“不是,”韩江在电话便被顿了下,“白天那些问题,我想到了,我晕倒之前我耳鸣情况很严重……”
“等下!”
沈粲忙起身,拿出放在包包里的平板,迅速记录,而因为太着急,没走稳路摔在了地上,用了好几年的平板也摔了,立即罢工黑了屏,韩江在那边听得清楚,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笑了几声:“急啥,我就在这儿,又跑不了,咱们明天说也成。”
“别,请现在说”沈粲慌乱的找来了包包里的笔和纸“耳鸣……然后呢…。”
“耳鸣到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然后……我的大脑好像被什么控制了一样,就只想着,杀死我自己”
“还有吗。”
“没了。”
“刺中自己的时候你能感觉到疼痛吗,有没有异样的知觉。”
“不能…我只觉得很舒服…。”韩江对自己的答案有些心惊。
沈粲看着自己的记录,沉浸在其中。
“喂?”韩江等了会儿,不见她再说话“我这个病,有过类似的病例吗?”
“昨天是您第一次发病吗?”
“这肯定啊,多来几次谁受得了,早投胎去了。”
“您上午是忘记了这段吗?”
韩江没回,他上午就是不爽她,不想说,沈粲这时候并不理解韩江的别扭,因为在她眼里,她没做什么不对的事儿,一切都按照流程办,但韩江不这么想,他韩公子蛮横、仗义、实打实的讲究人,向来众星捧月,长这么大也没进过几次医院,身体特好,这么被扒光研究还是第一次,他感觉自己丢了大人,小姑娘对他又冷漠,特不近人情的模样,让他不适应的很。
沈粲有点生气,她这么努力,却遇到了不配合自己的病人:“请您回答我,我需要知道这个病会不会让人短暂失忆。您的每一个感受都至关重要。”
“没失忆。”韩江的声音轻了很多,很快的回复,就好像要掩盖自己错误的小孩子一般。
“……以后有什么请直接跟我说,不要影响我们研究,好好休息,再见”,沈粲直接挂了电话,算是表达自己态度,但没过几秒钟,韩江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您说。”
电话那边的韩江顿了一下,他没想到沈粲这么快接电话。
“…你为什么主动要救我?说不准这病挺厉害呢,你别的同事可都没敢接我这活儿。”
“不是的,他们都在积极的配合我,我们各有分工,您昏迷的时候,也有其他人在照料你,不仅仅是我。”
“哦…”韩江想了一会,声音软了点儿,“我说你个小姑娘儿,别研究这玩意了,做点安全的吧,我跟我妈说,换个人来看我,这到底什么病还不好说,你年纪轻轻的,好日子长呢。而且我一个老爷们儿,你天天看…当然我不是说你不对,就是这…你总看也不好是吧。”
沈粲隔几个小时便要检查下韩江身体表皮伤口的症状,以作记录。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您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以及时跟我说,我会改的,”沈粲急了,“…何况我需要这笔奖金。”
电话那边的韩江愣了下,随即听到沈粲说道
“我非常需要韩太太给我们研究所的这笔奖金,在此期间,我会尽我所能照顾您的,如果您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以随时跟我沟通。”
韩江明白了,自嘲的笑笑:“你就是因为钱?连命都不要了?”
沈粲非常诚恳:“对,现在钱比我的命重要多了。”
“你没男朋友吗?你男朋友愿意让你天天看别人身体?”
“……这是我的工作,有没有男朋友我都会做下去,而且我对您的身体没有任何想法。”
韩江被这句话堵住,发觉两个人的思考方式截然不同,沈粲想的是工作研究,韩江想的是男女有别。
韩江想了会,逃避似的果断挂了电话:“那成吧,依你。”
韩江把手机扔在一边,本来对沈粲舍命相救的好感烟消云散,甚至还对她更多了几分厌恶。
“韩江你又瞎嘚瑟,总把人想的太好,人家就是为了钱,不然谁管你这烂摊子?”韩江双臂交握枕在脑下,忿忿睡去。
另一边的沈粲,小睡了片刻,随后在更衣室拿出了一件连衣裙,散落下一直紧绑成马尾的头发,画了个简单的淡妆后在夜色中匆匆进入一辆在门口等待多时的车,车子扬长而去,一路开进闹市区,七拐八拐进入一条人迹罕至但安保严格的区域,最后在一家装点低调但不失贵气的酒店外停下。
早有侍者在门口等待,为她打开了车门。
沈粲在侍者的引导下上了电梯,停在一处房门前,按了门铃后门很快开了,显然里面的人一直在等沈粲,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热情的拥抱了她,亲吻她的脸颊,“oh,sweetheart~~~”,沈粲在见到外国男的瞬间便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笑容灿烂但徐家,随他拥着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