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入姜府,甚至连门房也未曾拦他。
云芜凑至唇边的毒茶硬生生停了下来。
姜海道也是眉头微微一蹙,他眯眼瞧清了外头的人,脸上立即挂起了笑,“苏先生……”
他再顾不上云芜,径直朝那人迎上去,语气里满是亲近,“苏先生今日怎有空来我姜府?可当真是蓬荜生辉。”
云芜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毒茶,知晓此番便算是枉费了。
她看也未看那人一眼,端着毒茶默默退了下去。
那人的身份她问府里的丫鬟便能知晓,“听说是豫王殿下的门客,豫王殿下极是器重他,连带着老爷也格外看重他几分。”
原来是豫王的人。
云芜想起昔日在渔隐村,那辆朱缨翠盖车,锦衣家奴,一看便非寻常人物。
她后来躲在园子四下无人处闲坐,那盏毒茶就泼在她手边的花丛里。
这时节花还未开,见不到花瓣枯萎,枝叶凋零,自然也不会叫旁人觉察出来。
那位苏先生竟也来此,他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闲庭信步坐去她旁边。
云芜笑意盈盈同他打招呼,“原来是苏先生啊!好久不见。”
其实也不是很久。
自她回上京,祈天坛生事,姜夫人自缢,大理寺接案,薛姨下狱,到现下她蓄谋毒害姜海道,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过月余而已。
年节已悄然过去。
又是一年新春伊始。
再过不久,暖日迟迟花袅袅,新绿已开,园花正好。
她却选择走上这样一条孤注一掷,不能回头的路。
“愚蠢至极!”
他向来温文尔雅且斯文有礼,说话办事,举手投足间都是叫人如沐春风的妥帖,倒是头一次这样直击要害的尖酸刻薄,丝毫不留余地。
少女不是会忍气吞声的性子,被他激得站起,怒视着他,“你说谁愚蠢?”
可谓是不打自招。
他也起身,二十余岁的年轻郎君,颀长玉立,轻易便将少女的嚣张气焰压了下去,更别提他沉沉看过来的目光,威严凛然,隐约可窥视不易觉察的怒意。
“我说错了吗?想出这样的法子,你有几条命可用?简直愚不可及。”
他是当真生怒。
天知道他刚才见她端着毒茶往唇边送时自己是怎样的胆战心惊。
只差一点……
差一点而已。
他直视云芜的眼,“谁想出来的蠢主意?你?还是沈昶?还是那个你想救的人?”
“与你何干?”
少女也恼,面红耳赤,神色倨傲,气得跳脚,“你以为你是谁?我是生是死,不用你管。”
她当然知道他是刻意过来阻挠自己,那份毒茶没能用上,她将过错都推到他的头上。
“我不管你?”
他冷笑一声,擒着她的手逼视过来,“你忘了吗?玉菇山上,你的命是我救的,你是我的人,是生是死,皆由我说了算!”
郎君还从未有过这样霸道和蛮不讲理的时候,原来他生起气来也是很可怖的,看过来的眼底凝着一层霜。
少女在他手底下挣扎,“好痛!你捏痛我了……”
这处园子也不是全然无人,两人小丫鬟端着茶点点心从前头过,说话声断断续续传来,“咦?刚才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话的声,怎么走过来就听不见了?”
“哪有什么说话声,怕是你最近神神叨叨,就连耳朵也出了问题。”
“方才明明有的……”
又有小厮隔着水榭远远扬声问两个丫鬟,“你们在这儿附近可瞧见了苏先生?”
两个丫鬟自是摇头。
她们连人影都没瞧见,哪里见过什么苏先生。
小厮懊恼,暗自挠头嘟囔,方才苏先生还在此处的,他不过转头去拿熏香的功夫,回头人就瞧不见了,这一时半会儿的不知人跑到哪里去了?
也焦急,自家老爷可是有交代,苏先生是贵客,嘱咐他定要伺候好了。
如今人都没瞧见,还谈什么伺候不伺候。
小厮忙去别处寻人。
隐蔽山石后,义愤填膺的少女被郎君捂着嘴按在怀里,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