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坊里,沈云溪宣布由李心月独立设计的箭镞“心云一号”试射成功,军器监赵大人特地批准所有军匠放假两天养精蓄锐,收假后正式锻造,任何人不得无故延长假期。
李心月得知后,回房间收拾了一下包袱,刚出门,就见沈云溪身背长弓,站在门口。
“放假了,沈大人不回家看看?”李心月边锁门边问。
沈云溪咧嘴一笑,顺手接过李心月的包袱说:“等你一起走,小胖来接我,马车在弩坊大门口。我想着那么宽的车厢,坐一个人也是坐,坐两个也是坐,浪费不合适,不如顺带捎上你。”沈云溪把话说得滴水不漏,没有给李心月拒绝的理由。
“恭敬不如从命。”李心月大大方方地接受,从弩坊到铁匠铺,如果单靠一双脚走,得花半天时间。
回家后,李心月陪爹娘闲聊了一会后,就把他们换下的衣服,放进木盆中,端着盆去河边洗。
到了河边,李心月把木盆里的衣服倒在青石板上后,一转身,就见一丈远的地方,草丛里的各色小花开得正灿烂,她不由得欣喜雀跃,跑过去摘了几朵雏菊戴在头上,再回到河边,在水里欣赏自己的倒影时,发现木盆正随着水流向下游漂去。
李心月赶忙拿起棒槌去够木盆,不料棒槌太短,不但没有够着,棒槌打在水面激起的水纹,反倒把木盆推得离河沿更远,随后又向下漂流。李心月急忙沿着河滩,朝下游追去。
下游河床拐弯的地方,沈云溪在河滩边,正以柳树垂下的枝叶作为射击目标,练习射箭。太阳热辣辣地照射在他的脊背上,汗水很快沁湿了衣衫。
他眯起眼,抬头看向日头,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后,放下长弓,脱下外衣、靴子,又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就赤足走到河边的浅水里,掬水洗脸后,河水的清凉诱惑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深水区。随后双掌合在一起,双臂从胸口经过下巴部位往前使劲一伸展,整个人就像一条鱼沉浸于水中,自由地畅游起来。
上游,李心月沿着河滩追逐着水中的木盆,心里还笑着自己臭美,为了戴那几朵小雏菊,而忘了木盆在水边漂着。这下倒好,费了老大劲,可惜木盆一直在河心朝下漂流。她几次想脱鞋下水,但一想到自己是旱鸭子,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想着到下游河道窄的地方,也许就能够得着木盆。
沈云溪浮出水面,换气后,边踩水边搓了搓胳膊和胸脯后,又快活地潜进水里,享受这份难得的轻松、自由。
当他再次浮出水面换气时,发现一只木盆刚好漂过身侧。他伸手抓住木盆,见里面什么也没有,不禁莞尔。刚准备松手,就见上游跑来一个女子,沈云溪意识到对方是追着木盆来的,于是身子一沉,只露出头在水面,手里仍紧紧抓住木盆,想着等女子赶来时,就把木盆推到河边,让对方方便拿走。
当女子越跑越近时,沈云溪认出是李心月后,原本潜在水里的脖子露了出来,接着是双肩、上半身,然后双足踩水,身子立了起来。完全忽略头上的水流下来,有的进了眼帘,就那样傻乎乎地盯着李心月。
李心月发现水里有人时,脚步迟疑了一下,待看清对方是沈云溪后,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想跳进水里不被他发现;又想一把扯掉头上的雏菊花,用脚踩进泥里,此刻这副模样,实在是羞于见人。
就在她踌躇时,沈云溪已举起木盆,边朝河边游过来,边欢快地大喊:“心月,这是你的木盆吗?”
李心月只觉得浑身的血,腾地一下就沸腾开来。她垂下头,不说话,只是一步一寸地往前挪。
沈云溪这才看清李心月的发髻上插满了雏菊,仿若是花神降临河边,就忍不住轻笑一声,说道:“心月,花朝节那天,我没有看到花神,但今天看到了。”
李心月又羞又囧,不得不抬起头,就见太阳直射在沈云溪滴着水珠的精壮的胸脯上。他脖子上,用红色丝线系着的一枚淡蓝色的瓷松吊坠,刚好贴在心口。
只一瞬,李心月的胸腔里,如同有闪电划过,浑身灼热中,她踩进浅水里,探过身子,一把从沈云溪手里夺过木盆,倒扣在自己头上。随即上了河滩,朝上游跑去。
沈云溪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滴,也踩着水上了河滩,大步追上李心月后,张开双臂拦住她。
“沈大人,今天放假,这里也不是弩坊,你拦我作甚?”李心月终于开口,木盆依旧倒扣在头上,她不得不用双手扶着木盆边沿。
“正因为不是在弩坊,你不用如此拘束。”沈云溪笑笑,伸手从李心月头上拿下木盆,帮她理顺被木盆压乱的刘海,再拔掉被折断的雏菊后,俯身在草地上采了几朵新鲜的,插在李心月的鬓角。
李心月有些窘迫,拿起木盆,转身就走。
“就这么走?”沈云溪一把拽住李心月,尽管隐忍着笑,但眉眼还是弯起来。随着越了解心月,越觉得她可爱、有趣。
“沈大人要我如何做,才肯放我走?”李心月挣脱掉沈云溪的手后,出口的话很硬,脸上的红晕却出卖了她内心的秘密。
“不难。你是第一个看到我身子的女子,承诺以后要对我负责就可!”沈云溪的后半句话,加重了语气。
李心月一怔,有种想把木盆扣在沈云溪头上的冲动,但她还是克制住情绪,轻声辩解道:“ 我只是无意中看到沈公子的身子,又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何须负责!如果要讲责任,是你先污染了我的眼睛,谁让你从水里起身的?”说罢又把木盆朝头上一扣,转身就跑。
“傻丫头!”沈云溪嘀咕一声,朝李心月的背影喊道:“慢点,小心草丛里有蛇!”
这一喊不打紧,李心月跑得更快,她从小就怕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