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镇的街头巷尾,但凡是人群喜欢聚集的地方,都张贴了朝廷颁布的告示。
鉴于边境可能发生战事,要求各大铁匠铺的大师傅,必须去弩坊报到,帮助打造兵器,违者死罪。
不喝酒就浑身难受,一喝就醉的李清风,在酒馆灌下三大碗黄汤后,边哼着小曲,边出了酒馆。
当他踉踉跄跄、手舞足蹈地转过街角时,抬头就看到了那张白底黑字的告示。
李清风浑身一激灵,仿佛看到催命符,赤红的眼睛睁得像一个汤圆,眼珠子仿佛要从眼眶中掉出来。
他跌跌撞撞地跑回铁匠铺,嚷嚷着喊妻子李王氏,赶快收拾细软,等天黑后全家离开永和镇。
原来,李清风的爷爷曾经是京城弩坊一名锻造技艺高强的军匠。
因遭同行嫉妒,诬陷入狱后,死前定下家规,不准子孙后代再入弩坊。
固守祖宗家法的李清风,认为如果去弩坊报到,就是对祖宗不孝;可不去,就是对朝廷不忠,而抗旨是死罪。
在孝与忠之间,他果断地选择逃。
刚从河边洗衣服回家的李心月,得知弩坊征招民间铁匠一事后,心里咯噔一下,就有几分不安。
她以前听爹爹讲过家族往事,理解他不愿意进弩坊的原因,但也明白朝廷的旨意,不可违抗。
于是,她边轻轻揉着李清风急剧起伏的胸口,边小声劝说道:“爹爹,逃不能解决问题,要不,我们还是应征为好。”
李清风双眼一瞪,嘴里喷出酒气,斥责道:“你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是要眼睁睁看着我进大牢,然后砍头、尸体被挂在城墙上风干吗?”
李心月扶着李清风坐下后,给他倒了杯茶,声音温和但语气坚定地说:“爹爹,大夏的每一寸土地,都在朝廷的掌控之中。如若抗旨拒绝进弩坊,请爹爹告诉我,你能带着我和我娘,到哪里去安身?另外,铁匠铺那一摊子,如果我们走了,怎么办?”
“铁匠铺关张,我们仨离开永和镇,到哪里都能容身。”
李清风尽管说话时青筋暴跳,吐沫乱飞,但音量已低了下去。
李心月刚要开口,一边的李王氏看了看李清风,视线又转向李心月,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月儿,你就别为难你爹了,他要是去了弩坊,下半辈子也会在不安、愧疚中度过。就是死了,也没有颜面见列祖列宗。”
李心月心疼地握住李王氏的手,轻声解释道:“娘,现在是特殊情况,我相信进弩坊一事,祖宗们在天上得知后,也会支持的。何况告示上写得明明白白,只是暂时进弩坊,完成打造兵器的任务后,民间铁匠还是各回各家。再说战时进弩坊,是我们民间铁匠的义务,如果每个人都逃避,国将不国,我们普通百姓还能有平静的生活吗?”
李王氏嘴唇动了动,找不到驳斥女儿的话,只是不停揉着胸口。
李清风见了,心知无法说服李心月。
但想着只要自己坚持,到了晚上,李心月不走也得跟着他走。
思虑至此,他朝李王氏使了个眼色。
李王氏心领神会,立马去了里间翻箱倒柜,挑拣一些好点的衣物,准备打包带走。
李清风瞟了一眼李心月后,咳嗽一声,径直动手收拾供桌上,摆放的祖宗们的牌位。
李心月把爹娘的言行都看在眼里,知道他们是铁了心要逃,可她,也是铁了心要阻拦,因为跑,只有死路一条,不跑,还有转圜的机会。
“爹爹,你先冷静冷静,不用急着收拾,我们再想想办法。”李心月说完,拿过李清风手里的一块牌位,重新放回供桌。
李清风红着眼,朝李心月扬起巴掌:“你没有迈开腿,怎么就知道我们一家逃不掉?”
“逃?休想!”
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磁性的,又极具震慑力的声音,惊得李清风的手瞬间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