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凉,一弯新月挂在天空。
弩坊后院的房间里,李心月点燃蜡烛,准备梳洗。
换内衣时,她才感觉到,背部受伤出血的部位,已粘住衣服。每往下脱一寸,就痛得嘴里发出呲呲声。
慢慢脱下来后,她已是满脸汗水,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等清洗完,换好干净的衣服时,李心月才真正感觉到疲劳。
这一整天,不要说小憩,就是坐下的机会都没有,现在一放松,困意就袭来。
可一想到沈云溪说过晚上回弩坊,要来拿图纸时,她又强撑着铺开纸、拿起笔。
就在这时,沈云溪拎着一个食盒,回到后院。
他抬手刚准备敲李心月的门时,发现门半开,探头一看,见桌上的蜡烛已快燃到尽头,火苗在一汪蜡油中做最后的跳跃。
李心月则趴在桌边,头枕着胳膊,发出细细密密的鼾声。
沈云溪轻手轻脚地进门,见李心月的胳膊肘压住了图纸。
他轻轻抽来,发现已被李心月的口水沁湿,晕染成一个大大的墨团。
沈云溪觉得好笑的同时,又心酸。
他脱下自己的外衣,轻轻披在李心月的肩上。随即取了一根蜡烛。准备换上时,不小心碰倒笔架,惊醒了李心月。
她抬起头揉揉眼,确认是沈云溪站在桌子对面时,很是意外,带着浓浓的鼻音问他怎么不喊醒自己。
“没有急事,就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
沈云溪心疼地说完,从食盒里拿出定胜糕、卤牛肉和其他吃食。
李心月眼里一亮,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糕点,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
她揉了揉腹部后,浅浅一笑,指了指定胜糕,轻声问沈云溪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这个。
沈云溪脸上满是笑意,拿起一块定胜糕,递给李心月。
搓了搓手后,才温声说道:“我觉得没有女孩子,能抵抗定胜糕的软糯、清香。恰好厨房今天做了,就想着带点来,给你尝尝。”
李心月道谢后,欣喜地接过来,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甜度适中,的确是她喜欢的味道。
来不及细细品尝,她就把剩下的半块塞进嘴里,鼓起腮帮子使劲咽下。
沈云溪忍不住轻笑一声,抬手指了指隔壁,说李心月现在这个吃相,和童子安一模一样。又馋又贪,却让人看着心生欢喜。
李心月立马把伸向定胜糕的手收回,让沈云溪把剩下的带给童子安。
“没忘记他,我让雨声给他带了一份,还有一壶酒。”
沈云溪说完,又拿起一块定胜糕递给李心月。
在李心月一手糕点、一手卤牛肉时,沈云溪的手指头,不经意地轻轻敲了敲桌面。
沉吟片刻后,他才开口,把方霓裳父女来沈府小住的本意,以及沈、方两家的过往,都告诉了李心月。
李心月眼里有小火苗跳了一下,慢慢吃完手中的糕点和牛肉后,才抬眼看向沈云溪,语气温和地说:“下午看到方小姐时,觉得她率真、热烈,没有大户人家女儿的傲气、矫情。和沈大人站在一起,看着就舒服,倒是你那个小动作,当时令人忍俊不禁。”
沈云溪听后,眼底的热烈渐渐溢出眼眶,蔓延到脸上。愈发感佩李心月活得真实,不讨好任何人,也不刻意说违心的话。
“方将军明天一早就启程,霓裳可能要在我们家长住。她的确完美得我挑不出任何毛病,但也因此没有任何亲近的念想。”
沈云溪话音刚落,门就被轻轻敲响,随即响起小胖的声音:“三少爷,温姑姑来了。”
李心月听后,不明就里,一脸困惑地看向沈云溪,轻声问:“温姑娘是谁呀?”
沈云溪笑而不语,只是抢在李心月前面,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位头发灰白、衣着干净,拎着一个布包袱的中年妇人。
小胖则提着灯笼,站在她身侧。
在李心月疑惑的目光中,沈云溪把中年妇女请进屋里后,才告诉她,来人是安和镇的名医温姑姑。下午他回家后,特地让小胖去请温姑姑来,治疗她背上的伤。
但因安和镇离永和镇较远,故接上温姑姑后,即使小胖驾着马车紧赶慢赶。到弩坊时,也早过了晚饭时间。
李心月眼里一热,眼角就湿润起来,她没有想到沈云溪还惦记着她背上的伤,并且连夜请来女医。
她没有开声,只是轻轻地碰了碰沈云溪的手臂。所有的话,就在肢体的轻触中,传给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