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镇的东街,毗邻着骡马市场、屠宰市场、大宗粮油等交易市场。
因为有客商的驼队来往,也有贩夫走卒夹杂其间。
整体环境相对于南街、西街,要显得杂乱许多。
朱家煤炭铺子,位于东街的尽头。
煤铺老板朱大富,也就是朱雁儿的父亲,是这条街上最没有老板派头的老板。
他常年一身葛衣,出进都戴着草帽,脖子上搭着一条看不清颜色的帕子。
平素不是赶着驴车在去煤场拉煤的路上,就是赶着驴车,给镇上的铁匠铺、弩坊送煤。
这天临近午时,从煤场运煤炭回来的朱大富,和儿子朱旺财、朱好运,卸下驴车后,没有休息。
就忙着把车上的煤炭,一筐一筐地搬进店里。
就在这时,一位身穿黑衣,背着绣有八卦图案的包袱,发髻上插着一根木簪。
手拿罗盘的中年风水师,从骡马交易市场过来。
到了朱家煤炭铺门口时,见朱家父子正在忙活,风水师止步,探头朝店铺里看去。
朱大富见了,说自己家就是一个拉煤、卖煤的,生意简单。
客户只有弩坊和铁匠铺,不需要调节风水,让他去下一家问问。
风水师听后,温和地一笑,顺势坐在门口的凳子上,说道:
“不看风水没关系,我歇歇脚就走。”
朱大富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了,憨憨一笑,就又忙活开来。
风水师眯缝起眼,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朱大富。
平日是去哪个煤场运煤,路上在哪里歇脚,一般多少天去一趟等等。
朱大富只觉得这游方的风水师看着面善,就有问必答。
而且自己家卖煤是普通生意,没有商业秘密。
“贩运煤块很是辛苦,你们也不容易,这年头,什么生意都不好做。”
风水师说完,朝朱大富一摆手,告辞。
在一边记账的朱雁儿,抬头的一瞬,刚好看到风水师眼里闪过一丝阴冷的光。
她一惊,来不及琢磨时,对方已大步走远。
朱大富看着风水师的背影,摇摇头。
担心其他店铺如果像自己一样拒绝,没有生意的风水师拿什么养家糊口呢?
朱雁儿从大茶壶里端出一碗凉茶,递到朱大富嘴边,让他就着碗喝,以免手上的煤灰掉进碗里。
随即笑着说:“爹爹,你尽替别人瞎操心,我看他不像风水师。
游方的风水师脸皮都厚,你不答应他看风水,他就缠着不走。
可这位倒好,干脆坐下和你聊天。”
“傻丫头,他不是风水师,难道是江湖大盗?
我们铺子里只有煤块,谁偷啊!”朱大富说完,嘿嘿一笑。
喝完凉茶后,他胡子上挂着的细小的水珠,在阳光的直射下,亮晶晶的。
朱雁儿觉得父亲讲得有道理,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就调皮地伸手弹掉父亲胡子上的水珠。
语气亲昵地说:“爹爹,你的胡子都白了。
以后去煤场拉煤的活儿,就交给我和两个哥哥,你守着店铺,这样能稍微轻松一些。”
“那可不行,别人家的女儿都是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
可你从小什么活儿都干,不是帮你娘做针线活,就是帮我打理店铺,爹这心里难受着呢。
怎么还能让你去运煤?那活儿又累又脏,很多年轻人都不愿意干。”
朱大富说完,用力地摆摆手。
从煤场运煤回永和镇,来去百余里地,路上很是辛苦。
遇到驿站还能歇脚打尖,喝点热水吃口热饭。
要是不赶趟,或是遭遇天气突变,只能风餐露宿。
朱大富是断不可能同意女儿随自己运煤的。
“可我就一个爹爹,你老人家要是累坏了身体,怎么办?”
朱雁儿边说边拍打着朱富贵沾满煤灰的上衣。
“你有这份孝心,爹爹就满足了。”朱大富笑得嘴角裂到后脑勺。
他从荷包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塞进朱雁儿手里。
让她去买几尺好点的布料做身新衣服,再买些胭脂、头油等女孩子喜欢的小东西。
朱雁儿挡开他的手,说上次给的零花钱还没有用完。
如果爹爹不同意她去运煤,那么,以后给弩坊送煤的时候,就一定要带上自己。
以便让两位哥哥得点空闲,休息休息。
对这个请求,朱大富倒是爽快地答应了。
给弩坊送煤路程不是很远,而且没有上坡下岭。
加之他知道李心月已在弩坊代父履责,朱雁儿此举大概是想借机去看看好友。
于是顺嘴说,下午就要给弩坊送几车煤,她可以跟自己一起去。
朱雁儿听后,开心地朝朱大富嘴里塞进一块糕点,随即进了店铺。
她洗净手脸后,在铜镜前细细地描眉、在脸颊上扑粉。
接着换上一件红得像烈焰般的长裙,左看右看一番,又觉得不妥。
脱下后,朱雁儿又换上一身天青色的裙子,这才满意地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捏捏脸颊、嘟嘟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