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李家铁匠铺里火星四溅,李心月正在锻打一把锄头,见父亲李清风进来,她放下锤子,在盆里洗了手后告诉父亲,今天是和聚宝阁约好交付的日子,她要把打造好的笔架送过去。
李清风点头,让李心月顺带告诉聚宝阁的主人武天卓,得空时来铁匠铺,自己好长时间没有和他一起喝小酒。
“你这个酒品不好的糟老头子,也就武天卓不嫌弃!”李心月拎起锦盒,等李清风作势扬起巴掌时,已笑着跑出了大门。
镇上东街的聚宝阁,是专业收藏、售卖小物件的一家店铺。掌柜武天卓正在擦拭一个铜镜,见李心月进来,忙把她迎进客室。
李心月打开锦盒,拿出笔架,献宝似的递给武天卓。
这是一个造型雅致的“山”形笔架,不足巴掌大,一座山峰在前,两座山峰在后,三座山峰相连的凹处,刚好可以搁笔,也可当镇尺用。
武天卓越看越佩服李心月的锻造技艺,他告诉李心月,自己准备在京城开一家分店,建议李心月以后把精力放在打造精品器物上,由聚宝阁负责售卖,两家联手,这样收益也相对高一些。
李心月开心地一击掌,欣然同意。李家铁匠铺一直打造民用铁器,虽然生意不错,但李心月的人生目标是打造最有收藏价值、欣赏价值,也能兼顾实用的小物件,武天卓的建议刚好和她的想法契合。
武天卓给心月泡了杯茶,笑着说:“我听店里的伙计讲,花朝节那天,你撒铁珠子制服了一个小偷。呵呵,小时候,你可没少用这招,对付那些欺侮我们的街溜子。”
提到抓小偷,李心月的语气里就有小得意,告诉武天卓,她随身带着的不止铁珠子,还有小刀、九连环等,说完,特意拍了拍荷包,里面传出铁器轻微的碰撞声。
“你呀,秉性不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朱雁儿还有其他女孩子学女红,你呢,成天跟你爹学打铁,弄得无论穿什么衣服,没几天就像筛子一样,被火星子烫得到处都是细细的洞,可没少挨你娘的骂。”武天卓想起三人小时候一起玩儿的趣事,就滔滔不绝。
“每次挨骂后,我就跑到你家或是朱雁儿那里,蹭吃蹭喝,再等我娘温言细语、带着吃食来,把我哄回家。”李心月感慨,长大后,很多儿时的小伙伴因各种原因,已没有往来,但他们仨之间的情谊,就像“铁包钢”锻打在一起,密不可分。
武天卓朗声一笑,告诉李心月那个小偷叫阿德,就住在后街。他原本是一家酒馆的小二,因向老板讨要拖欠的薪资,反而被老板辞掉。为了让体弱多病的母亲有口饭吃,才不得不去偷窃,而且是第一次。
李心月一怔,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原来阿德当时的哭诉都是真的,可自己却以为他是为了逃脱罪责,才演的苦情戏。如果不是自己的坚持,阿德就不会被捕头抓走。他不在家,他生病的母亲靠什么维持生活?
想到这里,心生内疚的李心月立即告辞,出了聚宝阁后,她约上朱雁儿,两人买了些吃食,在后街一路询问,终于找到阿德家。
李心月小心翼翼地推开阿德家的门,发现他正在煎药,不由得诧异地问:“你不是被捕头抓走了吗?”
阿德见了李心月、朱雁儿,以为她们是来抓自己的,惊慌中伸手把两人往门外推的同时,小声请求放过自己,他生病的老母亲,正在屋里修养,不能再受到刺激。
“喂,我们是来看望你的,心月已知道你那天说的都是实话。”朱雁儿扬了扬手里的吃食。
李心月也朝阿德笑笑,为那天自己的固执道歉。
阿德这才相信,她们不是来抓自己,脸上立马有了羞愧之色,不停在裤腿上搓着手,半晌才解释自己出来的原因:“那天下午,沈云溪沈大人去衙门保出了我,还送了一些钱物,让我先照顾好母亲,再慢慢寻份差事做。”
听到阿德称沈云溪为“沈大人”,李心月眼里有了隐隐的笑意,那小子明明就是一个纨绔弟子,不知道阿德为何称其为“大人”而不是公子。
阿德显然看懂了李心月的小心思,解释道:“沈云溪是弩坊令,八品官呢,这是那天出衙门时,捕头悄悄告诉我的,可我觉得他不像一个官,倒像侠肝义胆的大侠。”
“看来,他的确是个好官。”这句话,李心月是真心实意说出口的,她没有想到沈云溪后来,还为阿德做了这么多事。
朱雁儿家是煤场负责给弩坊、民间铁匠铺运煤的,听阿德讲沈云溪是弩坊令,立马起了八卦心,问阿德花朝节那天,跟沈云溪一起的两个年轻人,是不是也是弩坊的。
阿德点头,不好意思地一笑,说当天追他的原本就是沈大人等三人,但自己跑得快,三人中也只有沈大人追得紧,另外两人被远远甩在后面。
趁阿德在和朱雁儿聊天,李心月进里屋,看望阿德的娘,见老人家虽然卧病在床,但身上没有异味,床上也很整洁。再环顾四周,摆放的是几件很有年头的家具,但擦拭得干干净净。她心念一动,从里屋出来后告诉阿德,等他娘身体康复后,如果愿意,可以到自己家铁匠铺当学徒,保证每月底发薪资。
阿德眼里慢慢泛红,不说话,只是重重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