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身后传来两声咳嗽声。
夏秋转头，见李子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
她赶忙屈身行礼。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出来得这样及时，该不会刚才一直在远处偷听偷看吧？
“夏姑娘，都交代完了？”
李子谦笑道，看起来心情很好。
“嗯。家里爹娘不放心，叫我来嘱咐他几句。”
夏秋答着，面上没有表情。
对于李子谦这样身份的人，她觉得，保持三分距离，总是没有错的。
“李公子，去了京都以后，我家哲儿，就拜托公子了。”
夏秋再次行礼，诚恳地乞求着。
李子谦轻摇折扇，笑道：
“拜托我？你不是要亲自去京都照看他吗？”
夏秋愕然，抬头，对上他的充满笑意的眼神。
顿时，她脸一红。
“李公子怎么偷听别人说话呢？”
她说完这句话，又被自己的语气吓到。
这里怎么说都是人李公子的家，人在自己家里，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自己好像并没有资格指责人家偷听。
她屈身行礼，掩饰自己的尴尬。
“李公子，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李子谦含笑点头，说了一声“不送了”。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夏秋的背影。
因为她对李睿哲的关心所带来的不快，在听到她也要去京都的消息后，便瞬间烟消云散了。
转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欢喜。
他又是欢喜，又是心惊。
惊异于自己已经陷得这么深了吗？
李子谦在院中站了许久，直到心情彻底平静了下来，才缓缓走进书房。
这几日，李睿哲与他同吃同睡，同行同坐。
李子谦凝眸看向李睿哲。
只见他身躯颀长，剑眉星目，好看的面部轮廓，侧面看去时，真真像极了那个人。
若是再让九师傅对他施以易容术，当可以以假乱真。
“李公子！”
李睿哲感受到远处射过来的目光，抬头，见是李子谦，忙起身，躬身行礼。
李子谦皱眉：
“告诉过你了，不要对我鞠躬，只要点头即可。要表现得傲慢，不可一世的傲慢。”
声音不高，却十分严厉。
“是。”
李睿哲受了斥责，低下头，正要再次弯腰，忽然想起李子谦的话，慌忙抬起头，微微颔首，眼睛微微眯起，淡漠地看向李子谦。
他这副傲慢的样子，却深得李子谦的心。
李子谦拍手赞道：
“对，就是这般。很好。”
得了赞扬，李睿哲却并不高兴。
“李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去京都？”他问。
“怎么？你等不及了？”
“当然。”
李睿哲捏紧了拳头。
往日种种，涌上心头。
他是兰娘养大的。
被赶出那个家以后，兰娘带着他投奔了她的远房亲戚，李秀才。
为了躲避追杀，他们搬到夏杨村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点一滴积累财富，慢慢建起了几间草房，过起了寻常百姓的日子。
有一天，兰娘忽然问他道：
“以后就都是乡下人了，你甘心吗？你还想回到那个家去吗？”
当时，他正捧着一个红薯，啃得香甜。
“不，这里好。兰娘和爹都好。哲儿不要回到那个家里去。”
他使劲摇头。
他说的是真心话。
夏杨村的日子虽然清苦，但是比起在那个家里的日子，好太多了。
做一个乡下人，挺好的。
他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
和兰娘一起，和爹一起。
然而，那个家终究还是不愿意放过他。
没想到，他们居然追查到了夏杨村。
他被下毒，而兰娘，当时就殒命了。
想到兰娘，李睿哲眼眶便红了，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捏得更紧了。
兰娘是他的恩人。
她养他长大，为了他，远走天涯，屈居乡里。
他自小便没有娘，在他的心里，兰娘便是他的亲娘，是他最亲的人。
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报答她的养育之恩，她便遭了毒手。
那些人下毒害他，他不恨。
但是他们杀了兰娘，他便势必要找他们报仇，哪怕拼个鱼死网破。
“李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京都？”
李睿哲红着眼问。
李子谦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倔强的身子，按进椅子里。
“别急。成大事者，要沉得住气。该去的时候，自然就去了。”
李子谦又何尝不想快些回京都，但是还有一件事没有搞清楚。
而面前的这枚棋子，也还需好好打磨。
他斜睨着李睿哲想着。
李睿哲不明白李子谦的意思，他抬头，看向李子谦的眼神里，是怀疑。
“李公子，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李子谦皱眉。
“没错，我是答应过你，助你报仇。可是我希望你记住，让你亲手杀掉那个人，是我给你的报酬。”
他眸色一沉，眼中仿佛一汪寒潭。
“李思远当然要死，但是，他必须按我的要求死。李睿哲，你必须要按我的要求去做，绝不能破坏了大局。明白吗？”
李睿哲眼眶红红地看着李子谦，极力地隐忍着怒火。
他真想立刻冲到京都，冲到李思远的府上，将那个老贼碎尸万段。哪怕自己也回不来。
可是，这个李子谦，却偏偏要自己忍。
忍，忍，忍。
他想着这个字，慢慢平复下来。
他不能冲动，就算他自己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可是，爹呢？
爹一定会很难过。
兰娘地下有知，也会责备自己太过莽撞的。
他现在无权无势，完全没有什么可以和李思远抗衡。
他只能依附于李子谦。
想起这一切，他恢复了平静。
他朝李子谦拱手，道：
“是，公子。”
李子谦点头，忽又说了一句：
“要傲慢。”
李睿哲忙将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斜睨着李子谦，微微颔首，道：
“嗯。”
李子谦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眼神却是满意的。
“我去看看九师父的水粉，准备得怎么样了。”
李子谦说着，走出了书房。
当他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以后，李睿哲才卸下脸上的伪装。
傲慢？他从来不是一个傲慢的人。
从小就不被喜欢，除了兰娘，再没有人对他好过。
这样的李睿哲，怎么会有傲慢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