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未来的一个月之中,牛肉每天练习剑谱上的剑法,他的悟性极高,兼且耐性十足,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将剑谱上近半的招式练得纯熟,远远超出了空尘对他的预期。空尘大感欣慰,想到自己栽下的种子正在茁壮成长,好像忽然之间年轻了十几岁,容光层层叠叠的焕发起来。
闲暇之余,空尘还教牛肉识些汉字,以及一些生活常识,心情不错的时候还会向他讲一些江湖或民间的奇闻趣事,牛肉对这些内容很感兴趣,听得多了,对人类的认识也逐渐清晰。
这天一早,天刚泛蓝,牛肉便取了剑走进院里,精神奕奕地开始练剑。正会神时,展原悄悄走近他身旁,笑着说道:“师弟这么勤奋,大清早就起来练剑啦。”牛肉回过头,见展原笑眼盈盈看着他,便收剑抱拳,笑道:“哪里哪里,师兄可也不晚呐。”
展原忽然贼眉鼠眼地左右瞧了一番,脸上笑意更浓,低声道:“自打师弟来到观里,始终沉心练剑,对玲珑山周边的环境视若无睹,实在可惜。”说着缓缓摇头,脸上大为遗憾。
牛肉好奇地问:“可惜什么?”
展原道:“我知道你是从上阳镇来的,对那里很是熟悉,但你知不知道玲珑山南边还有个汝阳镇,那里笙歌燕舞,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可比上阳繁华多了。你既不曾领教,自然可惜。”
听展原提及到山珍海味,牛肉当然兴趣无限,但想起师父曾经的叮嘱,只好犹豫着摇了摇头,说道:“师父叫我潜心练剑,不可走出观门,那地方恐怕暂时领教不了。”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展原往空尘的房间瞧了一眼,见师父还没睡醒,心下稍定,接着道:“不瞒你说,我家就在汝阳镇。今晚我爹要在府上大摆宴席,我正要出门前往,咱们师兄弟情同手足,带了你去倒也无妨。”
牛肉把舌头在嘴里划了划,仍然不决:“可师父他……”展原挥手打断:“师父他老人家一向随和,你练剑的进度如此飞快,耽搁一天也碍不了什么事,况且昨日我已向师父打好了招呼,带你同去,他只会心中欢喜,你又怕个什么了?”
牛肉深信不疑,当即点头道:“待我去换过衣服,这就出发。”展原夺过牛肉的剑,往剑鞘里一塞,说道:“还换什么衣服?我府上啥都有,去了之后衣服随你挑选,这便走吧,免得打搅师父睡觉。”
于是两人默契同步,出院掩了观门,下山往南而走。
行至日上三竿,牛肉遥遥望见一座恢弘的城镇立于平原上,城门口百姓来来往往,官兵放哨巡逻,确实比上阳镇热闹许多。
至城门前,守城的官兵首领看到展原,顿时笑着迎了上来:“展少爷回来啦,瞧您这精气十足的模样,功夫必已练得大成,得空还请您指点指点我下面这些不成器的家伙。”
展原轻瞟了他一眼:“瞧你们那獐头鼠目的样儿,哪一个是学武的料了?闪开闪开,少爷我赶时间。”
城守恭恭敬敬做了个请,让出道路,见牛肉随在展原身侧,自是一般的恭敬殷勤,点头哈腰。
一进汝阳镇,展原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扫在师父面前的畏畏缩缩,头也抬高了,腰也挺直了,俨然是个飞横跋扈的绅豪模样,待牛肉也不似来时那般亲切了。
牛肉像个随从似的跟在他身后,晃着一对眼珠把周围的事物扫了三四圈,发现这里确实比上阳镇繁华许多,不由的跃跃欲试。
正兴奋时,肚子里忽然“咕噜噜”打起了鼓,这也难怪,自早上下山直到此时将近中午,牛肉滴水未进,粒米未食,早饿得心慌了。他瞅见街边一家小店,便拉住了展原的衣袖,说道:“师兄,你有银子么?不如咱们先吃点东西吧。”
展原漫不经心回头,敷衍道:“你先忍一忍,等到了我家里,好吃的多得是,还怕填不饱你的肚子么?”牛肉怏怏不乐:“可我实在饿得很,已经走不动道了。”
展原把脸一沉,说道:“我是师兄,出门在外要听我的,你再啰嗦,就自己回去吧。”
牛肉担心惹恼了他得不到吃食,只好怏怏闭嘴,强忍着饿意跟在展原身后,不再言语。
又穿过两条街,前方小跑着来了一大群人,牛肉放眼望去,见这群人皆是男子,有方巾髻发的书生,有魁梧强壮的粗汉,还有穿着粗布衣的平头百姓,这些人方向统一,步伐凌乱,径直从两人面前跑过,似是前方有一处刚见天日的宝藏,等着众人瓜分。
展原甚是好奇,抓住了一个书生问道:“前头有什么好事?要你们这般投胎似的赶路?”
被抓之人势头被阻,恼怒地回过头,正要骂娘,却居然认得抓住了自己之人,当即转怒为笑,说道:“原来是展公子,您不知道么?春香阁的花魁今日露脸,说是要在镇上找个文武双全的才子,做入幕之宾,这遭怕是就要开席了。”
展原闻言一怔,这汝阳镇的花魁他倒是常听人说起,传闻那女子的容貌天下无双,世间没有哪个男人能在见到她之后而不动心,就算是寺庙里的有道高僧,一见之下也会蓄发还俗。只是那花魁终日藏于阁中,谁也不曾见过,为何今日却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现身?
展原自认家室显赫,相貌俊朗,心想若是能讨得美人芳心,收入内房,总不会是一件赔本儿的买卖。
思及至此,展原放开那书生,回头对牛肉道:“走,师兄带你吃东西去。”牛肉大乐,对他来说只要是吃,没有不赴汤蹈火之理,便跟着展原融入了前往春香阁的队伍里。
一行人浩浩荡荡,沿着正街直往春香阁开去,行了片刻功夫,已至楼外,此时春香阁门口早已黑压压围满了人,挤得苍蝇都难以入内,幸好大门尚未打开,否则这些人一拥而入,顷刻之间便会挤塌了门樘。
等了不多时,春香阁侧边的小门缓缓打开,走出来一个老鸨模样的肥胖女人,这肥子昂首挺胸,颇有傲气,人群见她出来,嘈杂之声立马停歇,纷纷竖起耳朵听她说话。
老鸨大大咧咧往人群里一站,扯着嗓子喊道:“各位公子老爷,咱们灵月姑娘吩咐,她要择选的入幕之宾,不但文武双全,还必须是个有素养的高雅之士,若是你们这样乱哄哄的毫无规矩,必然入不了她的眼,所以待会开门之时,望各位站好了队,依次进入,倘若待会有谁不守规矩,被灵月姑娘轰了出来,可别怪老婆子没有提醒各位。”
众人一听,当即手忙脚乱的开始排队,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已排了两行长龙,只等着老鸨开门。
展原身份尊贵,人群里有不少人认得,虽然美人在前,但却没人敢得罪他,自然推他站了首位,牛肉则排在他的身后。
展原还未站定,便往身侧抱拳,说道:“肖兄也来赶这趟热闹,失敬失敬。”与展原并排站着的,是个手拿纸扇的翩翩公子,此人在汝阳也颇有名气,乃是肖家的大公子肖轩剑,相貌家世皆不弱于展原,因此也被人推在首位。
肖轩剑擅文,展原擅武,在年青一代中,两人并称为“汝阳双绝”。
肖轩剑抱拳还礼,说道:“为兄不知展兄弟已回汝阳,还没来得及去府上拜会,实在惭愧。”展原轻哼一声道:“不敢,不敢。”便转了目光望向阁楼。
牛肉听不懂两人话里文绉绉的火药味,只觉腹中饥肠辘辘,忍不住开口骂道:“他妈的,要把老子饿死么?怎么还不开门?”
肖轩剑愕然瞪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忽然楼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来两名小婢,向众人欠身施礼,其中一名女婢道:“灵月姑娘请诸位公子入席,请随我来。”
众人兴奋以及,陆陆续续跟着女婢走进春香阁,全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挤坏了门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