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城门耽搁得久了,出城后,已不见了肖轩剑一伙人,不过地上凌乱的蹄印直伸向玲珑山,即使认不得路,也能据此追踪。
牛肉嫌灵月步行缓慢,前往玲珑山的路程均是抱着她飞奔,但没有马匹的支撑,来到山脚时牛肉已是气喘吁吁。
灵月红着脸双脚下地,看见他力竭的模样,腼腆道:“灵月似乎只能给牛大哥添麻烦,倒不如在春香阁静待好了。”
牛肉喘了几口粗气,摆了摆手:“无妨,无妨,待解了空风观的麻烦之后,我们便要启程去幽州,哪还有闲功夫回汝阳城寻你。况且汝阳城到处都在追查青林教,若是把你一人丢在城内,我怎能放心得下?”
他随心的几句话,在灵月听来却颇为感动,一双美目羞涩地往牛肉望去,心中忽然多了些微妙变化。
自父亲入狱至今,已有三年,她始终守身如玉,心中只想着如何使父亲脱离苦海,推翻腐政。即使遇见看似良秀,自己又有向心的洛祥,也没有任何逾越。
然而牛肉的出现令她始料未及,不论是初识时的袭胸辩男女,还是被牛肉抱在怀里飞檐走壁,都已冲破了每个女人所捍卫的肌肤之亲,但不知为何,她对牛肉竟没有丝毫责怨。
两人稍作休息,便由大白在前开路,缓缓行往东山。
行至距离空风观不到一里的林子里,一阵火光自道观远远射来。牛肉凝神望去,只见空风观已被官兵四面围住,浩浩荡荡至少有数百人之众,每个人手里都握着火把,将道观四周映得有如白昼。
牛肉见状大吃一惊:“怎么突然之间多出了这许多人?”
灵月皱眉望去,火光中隐约见到围着道观的兵士身披甲胄,手持铁枪,气势浩然肃穆,绝非汝阳衙门里的衙差可比。
细瞧了半晌,灵月忽然色变,骇然之下说话也有些不太顺畅:“这不是……不是朝廷的羽林军吗?他们怎会……怎会出现在玲珑山?”
牛肉疑问道:“何为羽林军?”
灵月面带忧色:“那是朝廷专治下的军队,除非地方有叛乱,或是与别国发生战争,朝廷才会动用羽林军。”说着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哎!朝廷是铁了心要剿灭青林教,天下恐怕又要起动荡了。”
牛肉往观前又扫了一圈,仍是一筹莫展:“说不定师父这遭就在道观里,眼下道观给围得水泄不通,我们如何进去与师父汇合?”
灵月美目一转,心中已有了计较:“牛大哥,你能不能从那些人里捉两个回来?”
牛肉懵懂地点了点头:“这个容易,只不知捉了他们来有何用处?”
灵月解释道:“你我穿了他们的衣服混进队伍,趁他们进攻道观时,便可混了进去。”
牛肉喜逐颜开:“妙极!妙极!你先与大白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说完拨开树丛,纵身钻了进去。
牛肉伏着身摸向道观背墙,打眼望去,这方的守军与观门相若,亦是密密麻麻地紧密排开,围得连苍蝇都难以入内,一时间难寻破绽。
正为难时,兵队中忽然走出来一个银盔亮甲的魁梧军士,这人离开队伍数丈,在外圈坦然的缓缓踱步,似是兵长军官之类的人物。
牛肉在暗处等得焦急,既然找不到两人落单,只好先对这人下手,灵月不跟自己涉险入观,待在外面反而安全。
当即偷偷向那人靠近,摸到距他四五步的树后遮隐身形。说来也巧,牛肉刚刚在树后站稳,那军士便晃晃悠悠的向树前巡来。
牛肉急忙爬伏在地,以树干遮挡对方视线,待那人巡到树边,牛肉双手齐出,从树干两边以迅雷之势抓住军士双腿,用力一扯,将其裆部重重撞在树上。
猝不及防之下,那军士忽觉胯下传来以卵击石般的剧痛,正要开口呼救,口鼻又被一支突来的大手捂了严实,两眼一翻,痛得不省人事。
牛肉一击得手,把军士往腋下一夹,转身隐入树林。
灵月躲在树丛里,半晌未见人群有何异动。正焦急时,眼前树枝轻摇,牛肉已携着官兵返了回来。
灵月见牛肉得手,喜道:“没有惊动他们吧?”
牛肉自信的摇了摇头:“那军队防守严密,我只擒了一个人回来,不如你在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由我独自进观吧。”
事到如今两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灵月虽然担心,却也只好点头答应了。牛肉当即把军士翻了个身,开始扒他的衣服。
正剥到裤子,灵月忽然“咦”了一声,抬手止住牛肉的动作。
牛肉回过头:“什么事?”
灵月对着军士的脸端详片刻:“这人我认识。牛大哥,你能不能把他弄醒?”
牛肉斜眼一瞥大白:“这个好办。”随即哈哈一笑,对着大白低语了几句。只见大白四腿撒欢走到军士头顶,抬起后爪,喷出了一柱狗尿。
狗尿溅了片刻水花,那军士轻哼一声,虚弱的睁开眼睛。刚一睁眼,便看见眼前一副熟悉的明眸皓齿正注视着自己,有些不明所以。
略微清醒过后,军士忽然发声:“你是……陆小姐?”
灵月微笑点头:“齐元,你怎么会在这里?”
齐元两腿间仍然疼痛难忍,但一见到灵月,似乎暂时忘记了方才的经历:“小人奉王太师之命,前来纪州捉拿青林贼党,竟然能在此得遇小姐,实乃天幸。”
正在欣喜中的灵月脸现不悦:“竟然连你也成了王焕的走狗。”
“小姐误会了,此次行动小人只是副将,主将乃是太师的外甥王觉。”
灵月举头望月,心中悲痛及矣,想当初皇上对父亲百般倚重,使其在朝中的地位无人能及,门臣遍及四海,如今物是人非,就连曾经最忠诚的部下亦转投仇人门下,着实令人唏嘘。
“羽林军此次前来,莫非要将青林教一网打尽?”
齐元默默低下头,不敢答话。
灵月往他脸上一瞟,已得知答案,悠悠续道:“你是否忘了我父亲是因何入狱?”
齐元的表情忽然变得坚毅起来:“小人怎会忘记?司徒大人向皇上提出减赋安民,却与青林教的义号不谋而合,结果被王太师以谗言诬告,因此入狱。”
“你既然对此了然于胸,为何还要成王焕之事?”
齐元轻叹一声:“小人官微职小,既效命于朝廷,实是身不由己。”
灵月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眼下空风观里便有灵月的朋友,倘若齐校尉对家父仍有忠义,便请助我救之。”
齐元面色凝滞,忍着痛抬头往道观瞧去:“齐元纵有此心,恐怕也已……”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牛肉和灵月同时愕然,转头一瞧,皆被一阵炫光刺痛双眼,原来此时空风观已陷入一片火海,观门前的林木焰苗直涨,将空风观围在其中。只片许功夫,原本祥和的山林已化作了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