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子矜赶着熟悉的公交车到达地点，迟了十几分钟跑进会议室，所有人都往她这儿望去。
坐在最中间是榕城幼儿园园长，是个模样严峻的老爷爷。
开会被打断，他推了下眼镜，面露不悦地看了眼乔子矜：“报一下名字。”
“乔子矜，绥城春田花花幼儿园教师。”乔子矜面露窘迫地道歉，挨着自家园长坐下来，“抱歉我来迟了。”
老爷爷蹙眉点头：“下次记得早点来。”
一场两小时的会议开完，乔子矜累得瘫在椅子上，手边多了几本厚文件，里面都是厚厚的教学方案。
她在榕城幼儿园研习的任务，是带一个小中班的孩子们，明天开始上任。
“加油啊乔老师，别丢我们绥城幼儿园的脸。”绥城园长奶奶笑着对她说。
“一定的，奶奶放心。”乔子矜疲倦地笑了笑。
——
榕城机场，一架来自英国的飞机降落。
头等舱昏暗的灯徐徐打开，男人从浅浅的睡眠中醒来，用力眨了下疲倦深邃的双眼，看向窗外漆黑的夜幕。
空姐微笑着走过来说：“江总，我们已经到榕城了。”
“好。”他疲倦地揉了下太阳穴，站起高大的身形往机舱外走。
林毫跟在男人修长的步伐后面，拿着他的西服外套，要给他披上，旁边云眉微笑着拿过，对林毫说：“我来吧。”
她小步跑去跟上男人的步伐，踮起脚给他盖上外套，低声温润地说：“夜凉。”
他抬手拢了下外套，面无表情：“嗯。”
； ；云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我明天要接小狮放学，然后在幼儿园做一个讲座，算是我毕业前的实习项目，晚上一起吃饭吗？”
“幼儿园？”男人低沉挑眉，“你研究的不是成人教育方向么？”
云眉叹着气：“完全是为毕业打算的，成人教育也要从孩子抓起，国外很看中这个，我侄子小狮刚好也上幼儿园。”
江凌寒见过那孩子，云家为数不多的小公子，长得白胖光泽，总是戴个鸭舌帽和墨镜，学着电视里明星走路拽里拽气，倒有点顾如焰的风范。
“晚上我有事。”他淡淡地回绝了，这个月给狗仔放出去的八卦不少，够他们炒作几个月。
云眉眼睛耷落下来：“也是，你刚回家也要休息休息。”
两人一路去拿了行李，云家的专职司机来接云眉。
她有些留恋地望向男人，看他戴上黑色口罩、单手抄兜，笔挺的身影仿佛熠熠生辉，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她眼神没落，对司机轻声说走吧。其实心里也清楚他晚上要去做什么，他要去郊外的一座墓碑祭拜。
每次他回榕城，都第一时间去那里扫墓，那墓地里躺着那位乔小姐的弟弟。
年年如此，从未改变过，云眉心里有不甘，也有悲伤。
乔子矜结束会议时，就着沿途的月光往回走，这条街她熟悉得很，几年没回，模样变了很多。
她记得那十字路口有卖烤山芋的爷爷，现在却不见影了，她喜欢的小吃店也都拆了，改成高楼大厦。
一切都在变化啊，乔子矜感慨万分想着。
抵达车站，388路正好抵达，那辆车的终点站是小白所在的墓园。
鬼使神差地，乔子矜就上了那辆车，她这个月还没去看望过小白。
将近四十分钟的路程抵达，她下了车，沿着熟悉的山间小道往上走。
今晚的月光格外皎白，铺盖在卵石路上像落下一地的雪。
经过山边的垃圾桶时，她看到上面摁着的一截新烟蒂，还冒着星星点点的余火。
乔子矜微微一滞，这么晚了还有人来墓地探望吗？
脚步下意识放轻，踩着咯吱咯吱的树枝走上去，拨开树帘，她的脚步瞬间凝固在原地。
月光下，男人颀长唯美地立在那，一身纯黑的西服笔挺高雅，如她梦里出现的每个瞬间。
他微垂着脖颈，脸庞被阴影分割成明暗两篇，看不清那脸上的表情。
五年了。
五年，她以为自己僵硬冰冷的心脏不会再跳动，她以为自己早已把他忘了。
可在见到的第一眼，她身体某个神经还是被狠狠触动了。
近两千个未见的日夜，他在她梦里出现过无数回，让她辗转反侧过无数个夜晚，恨到极端，却又割舍不掉的人。
他今年该是37岁了，可远远去看，他仿佛跟五年前一样没有半点变化。
怎么办？该怎么办？
以她现在的模样，她能跟他见面吗？
大脑缓慢艰难地让自己赶紧跑，双脚却像凝固了似的，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瞳孔慢慢张大，男人动作缓慢站起身时，乔子矜看清他手里有一束花，搁放在石碑前。
然后，男人蹲下身，掏出随身的黑色手帕，仔细认真地擦拭着墓碑。
他……
乔子矜隔着远远地看着，眼眶瞬间染上温热。
这五年，她每月来看小白时，墓碑都被人仔细擦拭过，干净得一尘不染，且石碑旁总会有束新鲜的菊花。
她一直以为是薄矜一默默做的，可竟然是……
； ；呼吸在抖，后背冰凉，心脏却温热。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做这些？
是在对小白赎罪吗？又或者，是自己良心不安？
她紧紧咬着干白的嘴唇，僵在那怎么都想不出答案。
回来的第一天就遇见他，只是巧合吧，她僵直着身子，手脚神经像终于有了知觉，一点点艰难地往后撤。
可她才退出两步，身后一道冰冷低沉的嗓音，像寂静夜里炸开的火花，“谁在那？”
她后背一抖，心惊肉跳，在他声音的驱使下，竟挪不动脚步。
五年了，对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敏感害怕。
他脚步沉重而稳健，踩着泥土与落叶逐渐走近，一步一步地踩在她心上。
那一时刻心情混乱又复杂，几乎是屏着呼吸，脑海中一幕幕掠过他那张冷漠无情的脸，他五年前在电话里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能让他看到自己，不能让他知道孩子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