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泄了气的气球，眼眸灰败落寞，垂着睫毛说：
“不管你信不信我，你是爸的亲生骨肉，我不会害你，更不会骗你。但你如果执意去相信那个男人的骗局，那从现在起，就别再来看我，也别认我，断了父女情也不用让我成天活在胆战心惊里。”
他拿父女情发毒誓，乔子矜不相信也得相信，她身体不稳地晃了两下，眼里在笑，声音却是发抖：“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
乔志与女儿血红双眼对视，暗暗叹息。
傻女儿，对他动了真情，可像那样位处尖端顶峰的男人，骨子里就是冷血的怪物，怎会轻易对他人用情。
他伸手从盘里叉了块苹果，放进口中，缓慢嚼着：“一年前你与陆沉大婚，我在陆老爷那当兼职司机，载着他去婚宴现场。车内空调被人动了手脚，车厢燥热，我喝了放在车上的水，才发现是被人动了手脚的酒。”
“那酒度数很高，我当即就开始头晕眼花，再加上刹车被人损坏失灵，车子直接撞上服务区加油站的墙壁。陆老爷当场被弹出的安全气囊闷死，我捡回了一条命，却以酒驾被拘捕。”
乔子矜紧张地皱眉盯着他，心尖一寸寸寒凉，这些她都在案卷上看过。
可动过手脚的水，还有刹车失灵的事，案卷上半个字都没有！
她忽然觉得后背拔凉，浑身通体的冷意，若非今天她亲口问了父亲，这件看似单纯的事故背后，竟有这么深的阴谋！
“我当场知道是被人污蔑，当时想大概是陆家的仇人要灭陆老爷，自己被当替罪羊，只能自认倒霉。但第二天，江凌寒带着他的手下亲自来见我了。”
乔志眼皮微抬了抬，咬牙切齿，脸上呈出不甘与愤怒，
“他大言不惭地告诉我，这起事故是他亲手策划。我永远忘不掉那天，江凌寒站在黑暗里，我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散着一股残害过无数生灵的可怕气场，我当时就明白，被这种人盯上，我的一辈子算是完了。”
“他说，他在寻找江苏秦的私生子。”
“私……什么私生子？”乔子矜疑惑地皱眉，这种事她从没听江凌寒说起过。
乔志冲她惨淡一笑，似在讥她的无知与天真：“为了保住在榕城屹立不倒的地位，他不会允许一个不知姓名的江家人流浪在外，随时可能跳起来反咬他一口。”
乔子矜大脑一片空白，在乔志的勾画下，眼前逐渐浮现出一张冰冷而绝情的脸。
陌生、恐怖、狰狞……那不是她所认识的他……
她眼神闪烁，后背贴在墙上，满身冰凉。
“女儿，知道他为什么接近你吗？他当时认为你就是江氏的私生女。”
登时，乔子矜感到整个世界都塌了，她双腿疲软，一下跌着坐在地上，不敢相信地捂着额头。
“什么？关我什么事？”
她拼命摇头，眼瞳里毫无焦距，甚至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觉得我是私生女？”
乔志沉默了片刻，阖上眼帘，漆黑里浮现出女人的每一个音容笑貌，
“你母亲，他跟江苏秦曾有过一段情，两人爱得很深，最后是被迫分手的。江凌寒调查到了这段事实，他怀疑私生女是江苏秦和你妈妈的，所以把目标落在你身上。”
“呵，什么？妈妈跟江苏秦在一起过？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谁都没告诉过我！”
乔子矜大脑一片凌乱，大脑无法承受这么多爆炸性的消息，她身体摇摇欲坠，险些都支撑不住。
乔志失笑，眼里尽是苦涩：“你从小到大虽然生活不富裕，但爸爸疼你，从不想把过去的事告诉你，让你痛苦。但你被江凌寒骗得太深，我必须把一切都告诉你。”
“所以，”
乔子矜抬起猩红如血的眼眸，死死盯着乔志的脸，“江凌寒怀疑我是江苏秦的女儿，才步步接近我。那我到底是谁？我不是爸妈的女儿吗？要我认那个禽兽不如的人当父亲，我宁可去死！”
乔子矜开始怀疑起自己，难道眼前这个男人、她的小白还有朝思夜想的妈妈，都跟她毫无关系！
她整个人生观都塌陷了，原本以为自己虽然活得清贫，但简单幸福，可偏偏上天这样残忍，要把她拥有的最后一点东西收走。
好在，乔志第一时间安抚住她的情绪：“你是爸妈的孩子，毋庸置疑。”
她心脏逐渐缓平，眼角的红意褪了些，身子却仍旧在抖。
一直想知道的，他存心接近她的原因，现在血淋淋地剜开在眼前。
可她从没想过，绝望会来得这样炽烈，几乎快把她不堪承受的身体撕碎。
乔子矜讥讽地笑了，心头的线团一根根捋开了：“难怪他会执意分手，头也不回，原来是知道我不是私生女，没有利用价值了，是吗？”
“女儿，现在知道这些不晚，你才23岁，那么年轻。”乔志叹息，伸着残缺的手掌想去安慰她。
乔子矜紧紧闭上眼眸，爸爸说得没错，她确实够蠢够傻，明明猜出他接近自己目的不纯，却还义无反顾地交付真心，双手小心地捧着交给他，想换回同等的真情。
是她一沉陷在他给的梦境里，痴心妄想。落成现在这样的结局，怪得了谁？
“那如果，”她慢慢睁开眼，声音倦了，倦到眼泪都没力气再流，“如果他查出我是私生女，会怎么做？”
“铲除。”
乔志的话再次直刺她的心脏，几乎把那皮肉给剜成碎片，“要么，是像对付陆老爷那样借刀杀人，要么就把你发派到野乡村落，让你一辈子回不来榕城。”
“像他那样位高权重的人，最不能容忍威胁存在，私生子，就是他的威胁。”
她被恐惧被震愕弄得一时说不出话，眼泪不停在掉，声音哽咽发抖：
“原来……那么多晚上的枕边人，都在谋算着怎么弄死我。”
心很疼很疼，是一种快把她撕裂了的痛，她躬着身子慢慢蹲下，无法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