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林毫继续说：“蒋父说打算卖了家里的老宅，给自己治病，按照您的指示，给他派了人帮他卖房，争取拿到个好价格，也算让老人后半辈子好好过。”
江凌寒抿气，心宽地点头。
林毫能这么多年跟在他身边不无道理，默契到他只需要下一句命令，林毫就知道该怎么做。
“帮的忙点到为止就行，归根结底也是陈椿和蒋凝自作自受。”
他缓缓翻动着桌上文件， ；这样说。
“好的。”林毫点头，站在他身边还想说什么，却有些犹豫。
男人挑了挑眉尖：“还有什么要说的？”
林毫犹犹豫豫地说：“乔小姐的家……已经搬空了，我问了房东，一周前就退了房间。”
他眼神低垂，手中文件无声落下，看似平静放在桌上，仔细去看手指在发抖。
“让她走吧。”
这一辈子算是欠她太多，放她走，算是他给她最后一点补偿。
他眼帘充满疲态地垂落，睫毛拢住眼瞳。
林毫看男人坐在阴影处，心里心疼，却没再说什么。
江总这孩子生来就苦，从小开始，肩上就担了太多责任，母亲的那封信彻底让他垮了，绷着的弦也断了。
在责任和儿女情长面前，总要有一个选择，。
这些他都不告诉乔小姐，是知道自己总一次次伤害她。放她无压力地离开，是对她最后的好。
——
离开榕城前，乔子矜让薄矜一开车到城郊，她为小白建的一座小墓碑。
上面刻着小白的名字，但没有贴照片。
心里怀存着一丝念想，总觉得他还会回来的。
离开去绥城，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看他一眼，她想隔空跟小白说说话。
薄矜一解了车锁，没打算下车，视线柔和看着她：“我在车上等你。”
“谢谢，很快就好。”乔子矜下车时偷偷多顺了几张纸巾，转身往山上走去。
山路崎岖狭窄，坟墓建在半山腰的位置，她穿过一片小竹林就到了。
； ；那座乳白色的小坟安静地坐落在那，乔子矜走过去时，脚步停了下。
那里站着个女人，一身素雅清丽的黑衣，长发如一片墨色瀑布，她手里捧着束花，缓缓蹲下来，把花放置在墓碑前。
乔子矜忽然想起薄矜一说过，小白的墓地建成后，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有束新鲜的白菊花放在那。
她还思忖着那是谁，现在明白了。
她缓步走过去，手掌搭上女人的肩：“卢七月。”
卢七月愣了下，她专注于悲伤的情绪，眼泪都没来得及收，与乔子矜对视上后匆忙转过头：“你……你来了。”
乔子矜递上一片纸巾：“那天你送我的百合收到了，很漂亮。”
卢七月笑笑，接过擦掉眼角的泪，就着坟墓边的小土堆坐下，开始悉心剪理着坟旁生起的杂草。
她一边干活，一边沙哑着声音问：“是打算去绥城发展了？”
乔子矜点头。看她娴熟的动作，便知道她在这打理不是一天两天了，蹲着的背影悲伤又心酸。
“离开了好，这里是非多。”卢七月点点头，眼睛里逐渐濛上雾气，感叹唏嘘，“每年有多少伤心的人从这离开啊。”
“这孩子，一生命苦啊，从小没父没母疼爱，也只有你这个姐姐在乎他。生他的当下，我没尽到母亲的责任，害他落下一身病。”
她越说，自责的眼泪越控制不住往下掉，滴在沾着泥土的剪子上。
卢七月狠狠用手背擦掉，深吸几口气，眼眶微红。
乔子矜原本对她有恨意，身为小白真正的母亲，这么多年始终不现身，逍遥自在地开着酒吧，赚着大钱，毫无责任心。
但慢慢，她从爸爸口中逐渐了解到了她。
这女人也是悲哀，一生只能这样默默无闻守护着自己的儿子。
不敢多见面，不敢让江苏秦察觉她偷偷生下他们的孩子。
每晚沉沦在酒醉夜色里，才能勉强遮掩思念儿子的痛苦。
江苏秦在游轮上崩盘没落，卢七月才有接近儿子的机会，可小白却葬身大海，无影无踪。
唯一留下的念想，就是这方墓碑。
乔子矜心生恻隐，俯身摸摸她的后背。
“你知道吗？在游轮上，蒋凝绑架小白的时候，我见了他一面，我告诉他，我就是他的亲生母亲，他用那双仇恨的眼睛看着我，说一辈子都不会认我做家人。”
卢七月在泪眼朦胧之中回忆着，嘴角却是笑着，“可见他对你这个姐姐的依赖有多深，我真的该好好感谢你，把他照顾得那么好，让他有家的归属感。”
“血缘对我们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她微笑着真诚说，“我认定了他是我弟弟，这辈子就不会变。”
“谢谢。”卢七月鼻尖泛酸，在乔子矜面前她觉得自己很无地自容。
这么多天没来见她，一是心情糟糕实在下不了床，二是没有脸面。
在她面前，自己的自私统统无处遁形。
“你跟你妈妈一样，都是心地善良无私奉献的人。”
卢七月声音沙哑地说，“这么 ；多年，不只是我，江苏秦、沈纪石都在寻找你妈妈的下落，我真心希望有天她能回来，你们母女重逢。”
尝过与孩子分离的痛苦后，卢七月心里多了层深刻体会。
乔子矜微微耸肩一笑，转身往山下走：“只要她过得快乐，在哪生活都一样，对妈妈、对小白来说都是，但我会永远在家留一个房间给他们。”
卢七月看女人纤细的身影渐行渐远，刚刚被风吹干的眼泪再度蒙上眼眶。
一路慢走。她双手交叠在胸前，心里衷心地祝福。
小白和林婳享受不到的人生，你要替他们好好完成。
——
三小时的车程，晃悠晃悠着就到了绥城。
一路上颠簸，箱里小锅叮叮咚咚地响，薄矜一开着车，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后座上睡着的女人。
绥城到了，她找了间便宜但地理位置不错的小旧楼，旁边是市中心。但小区老化没有警卫，治安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