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未明。
鸡鸣三声,硬生生地将凤夭夭从睡梦之中拉扯了出来。
她娥眉微蹙,欲要再睡去,又听见一阵嘈杂之声。
“怎么回事?”少倾,她便穿戴整齐,头戴帷帽,手抱古琴而出。
赵弃之早立在风中,如青松翠柏。
他闻言回头,眉梢眼角含笑,堪比星辰,仿若将这未明的天色,都一瞬间点亮。
“钱大人来了。”他一开口,那满身的挺拔端正便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整个人又尽是散漫的气息,好似爱极了玩笑的痞子。
凤夭夭定睛看去,果然见钱斌跪在远处。
暗色将他整个人笼罩,险些让她都没看真切。
“钱大人怎么来了?”她狐疑开口,不解地朝着钱斌靠近。
钱斌如今身在太医院,可不是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的。
况且,他如今可是大兴帝面前的红人,还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钱大人白日的时候,得父皇恩准,许他返乡数日……”
见钱斌诚惶诚恐的样子,赵弃之笑答道。
“小人如今达成所愿进了太医院,也算光宗耀祖,便想回去,将亡父的坟修一下……”
钱斌低垂着脑袋,唯唯诺诺开口。
凤夭夭微微点头,凝视着他。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小心翼翼地环顾周围,似乎是在防范于谁。
“说吧!”赵弃之催促一句。
钱斌忙赔着笑,道:“小人才出了城不久,便遇到了太子的人。”
凤夭夭与赵弃之对视一眼,二人俱是不惊不乱。
“他们果然坐不住了。”凤夭夭冷笑一声,那冰凉的语调,比之这隆冬的风刀,还要让人颤栗。
钱斌心中闪过一丝庆幸。
一听凤夭夭这话,便知道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若是自己见了太子的人不说,说不得以后他们收拾太子的时候,把自己当叛徒一起收拾了。
“他的人怎么说?让你每日为陛下针灸之时,做点手脚?”凤夭夭猜测道。
“是要拉着你一起谋反?”她面不改色道。
钱斌却吓得一身冷汗,这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和身子分开了!
他吓得哐哐磕头,颤巍巍道:“小人万万不敢啊!”
凤夭夭隔着轻纱白了他一眼。
她当然知道他不敢!
“如实回答便是。”凤夭夭制止了他继续以头撞地。
“太子欲要谋反,问小人有没有法子,控人心智……”钱斌压低了声音,唯恐被人听了去。
凭着大兴帝目前对赵辰的态度,便是大兴帝真出了什么好歹,那位置也轮不到赵辰来做了。
“他也算是聪明了一会儿,知道不能直接对父皇动手。”
赵弃之语气怪异,分不清到底是在夸他,还是贬他。
“还许诺小人,事成之后,一定让小人的前程更进一步啊!”他话音刚落,忙又磕头道:“就是给小人一万个胆子,小人也不会应的!”
这些不用他说,凤夭夭也猜得到。
赵辰拉拢人的方式,不就是诱之以利嘛。
不过,大多都是嘴上许诺罢了。
“控人心智?”她轻嗤一声。
别说是钱斌了,就是她,也没有这种玄之又玄的本事。
也亏得赵辰能想出来。
“这般阴邪的手段,都是画本子里的妖魔鬼怪才会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凤夭夭目光犀利地再次扫向了钱斌。
隔着一段距离与一层面纱,钱斌都觉得她眸光如刀。
而那把刀,还仿佛就抵在自己的脖子前。
“小人也是这么说的!”钱斌忙不迭开口。
“他既然找上了你,若你不帮忙,他必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赵辰的心狠手辣,凤夭夭前世就见识过的,“你给他提供了什么消息?”
若钱斌没有给赵辰的人提供了有用的信息,只怕如今他也不能在自己面前出现了。
“小人告诉太子的人,陛下一意探寻长生之术,寻了不少能人异士,住在还未竣工的皇家别苑之中。”
钱斌不敢隐瞒,忙将一切和盘托出。
“父皇本就醉心权术,自从病情好转,便一心重掌大权。”赵弃之点了点头。
病重时方才放权,如今却是一心集权,
“好不容易又有了当年生杀予夺的威风,自然不愿意将这位置传给别人。”赵弃之讥笑道。
可人有生老病死……
除非,寻长生!
凤夭夭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前世,可没有这一出。
“难怪皇家别苑还未竣工,陛下就令人移了名花名草去先做装饰,原来里边已经住了人。”
凤夭夭眸中冷色更甚。
大兴内斗严重,边境战事不断,外敌虎视眈眈。
可这天子也好,储君也罢,一门子心思都扑在权术上。
如今更甚,竟扯到了长生鬼神之事?
谁又真正为这整个大兴百姓的生活着想过?
这倒是活生生地应了诗:“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钱斌感受到她浑身的冰寒怒气,吓得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喘。
凤夭夭转头,看向赵弃之的目光,炽热又热烈。
“当初治愈陛下,一是为了探寻我娘相关之事,二是为了对付太子,”他双唇轻启,“如今赵辰不足为虑,而我娘之事,我也大概了解了些。”
“若是能得到陛下手中的那本天启孤本……这般不忧国不忧民的国君,大可不要!”
凤家忠君爱国,前世也未得到好下场!
凤弈不会觊觎这大兴的江山,可若是扶持了赵弃之,这大兴的江山还是赵家的!
凤夭夭有的是信心,说动凤弈。
“王爷大可取而代之!”她锋芒毕露,志在必得。
钱斌身形颤了颤……
赵弃之却半点也不意外。
当初在西山,凤夭夭可不就有心扶持自己?
赵弃之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迟疑。
他藏锋敛锷多年,未曾暴露自己的本事,自是有他的顾虑……
可若他一旦坐上了这大兴国的皇位,多年的隐藏,可就要至此彻底结束了。
凤夭夭仰着头凝视着他。
“本王窝囊素无主见,都听凤大小姐的!”赵弃之忽而一笑,戏谑开口。
若是不知情的,必然还当他是那个游手好闲的空名王爷。
“赵辰若不能直接对陛下出手,那他要造反,就得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凤夭夭扫向钱斌,似乎洞悉一切般道:“而陛下寻长生一事,就可以让他拿去大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