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夭夭当机立断,将弯月刀插在了漏风的缝隙之间,以此为支点,有心撬动棺木。
直又累得密汗涔涔,棺木却没有松动半分。
就是那肉眼难以察觉的丝丝缝隙,也没能扩大半毫。
她干脆将弯月刀收起,神色黯然又复杂道:“母亲见谅。”
一手化拳,带着满心的希望与一身的气力,如泰山压顶一般,朝着底板砸去。
“嗯……”她闷哼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坚如铁拳的手上,有鲜血落下,浸染在了砸碎的木材之上。
她只觉每一根手指的骨头都碎成渣滓……
收手一看,在木材之下,另有一层玄铁地壁……
她不甘示弱地又双手各掣出一把刀,发狠地一刀一刀朝着地壁又划又扎。
原本削铁如泥的弯月刀,却在此时此刻,弯曲卷边,犹如破铜烂铁。
她目光四望,寻寻觅觅,却没找到一处机关所在……
顿时如一盆冷水朝她泼来,她靠着棺材,颓然滑坐在地上,整个人如坠冰窟之中。
正此时,她却隐隐约约听到地下传来脚步之声。
她双唇翕合,干涩的咽喉犹如被撕裂,带着腥甜的气味问:“谁?”
能在此处的人,敌多于友。
但她此时此刻,除了寄希望于地下的人,别无他法!
“夭夭!”赵弃之大喜过望,“等着!”
凤夭夭好似还魂一般,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抬起了早就倦怠的眼睑。
原本半死不活的心脏,好似受到刺激般,猛然剧烈一颤。
她如回光返照一般,从地上爬了起来,像要验证什么一般试探道:“王爷?”
短短两个字,却让她整个人都在发颤。
原本怎么也无法撼动的玄铁,咻的一声响动,便划开了一个容一人进出的洞口。
赵弃之引身而出,如神仙般凭空出现。
仍旧是一身松松垮垮的红衣,比之这满地的血色,还要妖冶夺目。
凤夭夭出着棺材,呆立一边,自己身上的恶臭,不断地窜进自己的鼻尖……
原本痛得麻木的躯体,却好似突然有了知觉,将痛苦十倍百倍般加诸在她身上,痛得她面目扭曲不成人样。
赵弃之冷眼扫过满地狼藉,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了衣不蔽体的她身上。
一手就将摇摇欲倒的她纳入了怀抱之中。
一手又喂她吃下同一颗药丸后,又忙附在她的后背,提神运气,以内劲让她好受几分。
“无事了!”他眼中杀意毕现,吐出来的话,却柔如春光。
怀中的灼热温度,仿佛一瞬间,将这地宫的阴寒之气驱赶殆尽。
凤夭夭眼泛泪光,有气无力道:“我以为此处便是我的葬身之地。”
绝处逢生,她却连欢喜的精力都不足。
一室的猛兽蓄势待发,对着他虎视眈眈。
却因为凤夭夭的存在,又未曾轻举妄动。
“是我考虑不周。”他心中自责不已,带着她一个旋身,盘坐在了一具棺木之上。
二话不说便助她恢复。
凤夭夭一睡三日,醒来之际,浑身仍旧绵软酸痛。
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包扎过了,又换过了一身新衣。
地宫之中,除了催人作吐的血腥味,还多了些药草味道。
她环顾四周,瞥见在角落忙着什么的赵弃之,这才放心下来。
又低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狰狞的伤痕,神色黯淡又难堪。
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今与毁容无异……
怕是见者生厌,难得他还留下来照顾自己。
“醒了?”他感受到了凤夭夭的目光,起身端着药碗走了过来。
一步一动,恣意不羁,逸然逍遥。
“定远侯接走了名册,凤家已然出狱,许家会在三日后满门抄斩。”赵弃之舀起药水,吹凉了才递到她的嘴边,一边又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将她关切的事情一一说来。
这是她拿到名册就料到的结果。
但亲耳听到,她方才如释重负。
“本王得到消息,你们前脚刚进迷雾森林,苏倾城后脚便带人跟了进来……”
凤夭夭一口药水呛在喉咙,咳嗽连连。
牵扯着经脉寸寸欲断,她煞白的面庞扬起,直定定看着赵弃之。
“苏倾城?”她一字一顿,唯恐弄错了一个字。
张宝宝为自己顶着石门……
石门大闭之时,他正是说的有人推他。
若是苏倾城也来了迷雾森林……
那暗中下手的人,会不会就是她?
赵弃之点头,而后默然不语地喂着她喝药。
二人各怀心事。
“拿了古琴,走吧。”赵弃之视线落在了角落的古琴之上。
猛兽都聚在那边,警惕地盯着赵弃之。
听闻存活多年的猛兽,大多通灵气。
看来果真不假。
它们许是看得出赵弃之与凤夭夭关系非同一般,都是警而不攻。
也难怪赵弃之没直接将自己带出去。
想来是这些猛兽不让他取古琴。
“万物有灵,我能活着,多亏了它们。”凤夭夭冲着猛兽一笑。
她身上的伤,固然是拜猛兽所赐。
但守护此地,本就是这些家伙在此的意义。
对擅闯者发动攻击,怪不得它们。
好在因为软甲的缘故,事情出现了转机。
“我知道。”赵弃之道。
正是知道它们在照顾凤夭夭,他才没有将他们屠杀殆尽。
他本以为,凤夭夭有自己给的软甲相护,又有谷待相帮,拿下古琴而去,并非难事!
毕竟,若是入口石门未关,他们大可以取下古琴就原路返回,也无需与猛兽缠斗太久……
可到底是失算了。
“人皮是谁的?”凤夭夭合着双目,故作镇定问。
他既然在之前就料定这些猛兽不会对自己下死手!
那必然是知道这人皮与猛兽的关联!
“三分楼中人送到我手上的,楼中记载,是十多年前,一位姓白的妇人送去的。”
姓白的妇人……
就是白湘无疑了。
凤夭夭却浑身发冷。
若这是白湘的人皮?她失踪之前,自己剐了自己,再送去三分楼的不成?
他揉了揉凤夭夭的脑袋,将一顶幕笠罩在了她的头上,道:“走吧。”
凤夭夭眼中蹦出一丝毅色,起身就朝着古琴走去。
猛兽见她,乖觉让开,默许她将古琴取走。
幕笠长纱拖地,将她整个人罩得严严实实,长纱拖出一道血痕,惊悚怵目,凤夭夭回头睨了一眼,冷声道:“皇城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