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了,去弄点儿吃的。”谷小满抢先说了句,转身跑了出去。
她怕自己再待下去,心会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心烦意乱的时候,谷小满最爱揉面,用力把面团揉成扁的圆的,再在案板上使劲摔几下,再多的烦恼也都摔散了。
“小满,做啥好吃的呢,和这么大一块面?”坤叔上了香回来,笑呵呵问道。
谷小满看看手里的面团,的确是大了些,而且揉的狠有些硬,烙饼什么的不好吃。
坤叔随口问了句,喝了一碗凉水,拿起竹竿准备去后院给豆苗搭架子。他一边往外走着,一边抹了把头上的汗,嘟囔道:“今年这天儿热的邪乎,还没过端午呢,稍微一动弹就一身汗。”
谷小满灵光一闪,忽然想到要用这团面做什么吃的了。
没有凉皮的夏天不圆满,这一团面正好用来洗面筋。
谷小满把面团放进凉水中,用力揉搓起来,水很快变成了乳白色,面团也变得滑不留手,一不小心便掉到了水里,溅了她一脸水花。
“没事吧?给你帕子。”
旁边传来顾久洲的声音,眼前模模糊糊看到一团东西,谷小满的心又开始有点儿乱了,她伸手抓过帕子胡乱擦了擦。
顾久洲不解地看着泡在水里的面团,“你这是在干嘛?好好的面团为何要泡在水里?”
“洗面筋,把面都洗了,剩下的就是面筋。”谷小满说着,又开始用力揉搓洗面。
“面筋?”顾久洲吃过面筋,但他不知道面筋竟是拿面洗出来的,不由站在旁边看谷小满洗。
谷小满扫了他两眼,“你没事儿干吗?”
顾久洲讪讪地笑了笑,“晚饭吃的少,我也有点儿饿了。”
顾久洲饿是真,担心也是真,意识到谷小满已经不是个小姑娘后,他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有多不妥。
毕竟不是亲妹妹,手把手教她练字实在太过暧昧,顾久洲恨不得敲自己脑袋几下,他怎么每次跟谷小满在一起就会忘了分寸?
鼓起勇气走过来,见谷小满虽然态度冷淡,但没有不理他,顾久洲不由悄悄松了口气。
用力揉搓了大概半个时辰,洗出来的水看不到面浆了,谷小满试着拽了拽,十分筋道,面筋洗好了。
顾久洲好奇问道:“这一疙瘩就是面筋?怎么跟吃的面筋不太一样。”
“还没蒸呢,等蒸熟就一样了。”谷小满说着冲顾久洲努了努嘴,“帮忙烧火。”
有活儿干顾久洲总算不那么尴尬了,水开后,谷小满把面筋放入锅中,让顾久洲烧大火蒸三刻钟。
洗面的面浆沉淀需要四五个时辰才能滤出水分获得淀粉浆,谷小满等不了那么久,先用之前买的淀粉做面皮。
将调好的淀粉浆,均匀倒入抹了油的平底大盘子上,等锅里水开,将大盘子放进去,盖上锅盖蒸。
蒸两三分钟,谷小满掀开锅盖见面皮已经成型还鼓起了个大包,忙把平盘取出放进提前准备好的一大盆凉水中。
“这又是干什么?”顾久洲对谷小满说的这个凉皮越来越好奇了。
“让面皮放凉,好揭。”谷小满说着伸手将盘子转了转,等到盘子冷却,取出慢慢揭掉。
顾久洲看着谷小满手里薄如蝉翼的面皮,惊奇道:“听闻在益州有种面食叫酿皮,将面粉加水稀释蒸成薄饼,切条佐以辣酱等凉拌而食,十分美味,跟你手中之物颇为相似。”
“原来有人这么吃过啊,等明天那盆面浆沉淀好了,我再磨点米浆和面浆一起混合蒸,那样蒸出来的面皮应该会更劲道好吃。米浆磨多了还可以做米粉或者米糕,对啊,我后天去慈安堂可以教她们做米糕啊,那个简单又好吃……”
说起吃的,谷小满滔滔不绝。
顾久洲听的津津有味,还不时提出建议,“可以往白米糕上撒一点儿桂花糖或者蔷薇花膏,颜色会更鲜艳一些。”
“不喜欢花香的,也可以蘸一些果子酱,樱桃酱、桃子酱,还有金桔酱都好吃又好看。”说到这儿,谷小满有些遗憾,“咱家要是有个果园就好了,就可以自己做果子酱了,果子铺里卖的果酱贵的很,还不让尝。”
顾久洲想了想,弄个果园好像真不错,既能吃上新鲜果子,还能做果子酱,开花的时候也漂亮,不过——
“果园一时半刻弄不起来,不如先找找哪里有卖果树苗的,在院里先种上一些。”
顾久洲的提议让谷小满喜出望外,急忙道:“我看行,明儿我就去找牛婶子问问,今年种上,过两年就有果子吃了。”
顾久洲见谷小满终于笑了起来,不由也露出笑意,“我也托人帮忙问问,每样都种上一点,四季果子四时新。”
“你动不动就托人,托的都是什么人啊?”谷小满好奇问道。
顾久洲怔了下,他托的是父母手下的旧人,不久前刚联系上他的老管家等人。
父亲出事后,母亲变卖家产奔走相救,遣散了很多下人。后来母亲临终前,命他将剩下人的身契归还,他当时并不明白母亲为何一定要让他亲手一一归还。现在他明白了,母亲是希望他们念及旧恩,将来护他周全。
哪怕他已经到了这般境地,这些人依然没有放弃他,甚至还不远千里找到了他。
母亲为了他殚精竭虑,思虑深远,他却辜负了她的期盼,自暴自弃,自艾自怜。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谷小满关切地看着顾久洲,他忽然脸色就不对了,而且看着好像快要哭出来似的。
顾久洲抬眼看着谷小满,眼眶泛酸,“谷小满,我是不是很混蛋?”
谷小满想点头来着,她今天还这么骂过顾久洲,可看着顾久洲脆弱到快要破碎的脸,她还是忍不住安慰道:“不是,你怎么是混蛋呢,你是个大大的好人,又聪明又能干长得还好看,天下第一好……”
顾久洲缓缓笑了起来,垂着眉含着泪,像一朵稍纵即逝的昙花,惊人的美。
谷小满觉得现在眨一下眼都是浪费,可顾久洲竟然说:“你夸人的词汇真的很贫乏,除了聪明能干好看,好像就没有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