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宫衍捏眉心的手指落了下去,眉间的褶皱却是没有铺展开,依旧蹙着,漆黑深邃的眼微微掀开一道狭长的缝。
“他晚上几点过来?”
迟禹风知道他问的是那个过来催眠的教授,垂头扫了眼手上的腕表。
“时间还早,这会人应该还在飞机上,到点我会去机场接人,你让那女人在别庄等着就行……”
他还想添一句让她安分呆着别乱跑,免得到时候找不到人,错过时机。转念一想,问的却是,“她应该还在你那别庄里呆着吧?”
之所以会这么问,也是因为以他对男人的了解,没把事情搞清楚,又或者那女人没亲口承认之前,他是绝对不可能让她到处乱跑的,当然,她能不能从男人的手掌下溜走,就又是另一种可能了。
宫衍淡淡应道,“晚上我会带她回去。”
迟禹风怔了有好一会,回过神来,便是一声发自内心低低的哼笑。
他站的地方在宫衍身后,闻声,男人转了下椅子,目无波澜地看向他,嗓音低低沉沉,听不出喜怒,“你笑什么。”
“你觉得我还能笑什么,”迟禹风夹着笑腔道,“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得了,你和那女人的事我也不多问了,反正问了你也不会说……”
他轻咳嗽了两声,顿了下,嗓音渐渐平静道,“我前几天见到芯儿了,她说要回来,不出意外会进宫氏……这事你安排的?”
宫衍对上他蓄起什么意味的眼瞳,淡定自若嗯了声,也没瞒着他的意思,“前段时间通过电话,她说快回来了,我让她过来帮我。”
他这话落下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办公室陷入了一种低沉气压的静谧。
迟禹风转过身又看向窗外,抱着手臂,俊美的五官上,即便唇畔勾着浅笑,也难掩他整个人透出一股寥落的气息,更别说那双特意避过男人的双眼中,充盈的失落神色。
“看来……哪怕过了这么些年,她对你也还是始终如一。”
他说得很平淡,话到末尾,喉间跟着滚出一声自嘲般的淡笑。
宫衍静静淡淡凝视着他的背影,几乎没什么犹豫,直接就回道,“我让她过来,纯粹是帮你留人,以她的条件,去别的地方……还不如呆我这,能力我要了,人留给你。”
闻言,迟禹风回过身,脸上笑意全无,好看的唇形绷紧成一条直线,眯着眼看着男人便道,“你觉得她是这样想?她什么心思,你我都清楚。”
他说完,似乎觉得这样说不妥,只一声绵长的叹息,低头又是一声自嘲的冷笑,“罢了,去哪都一样,只要你在,她哪里看得到我的存在。”
“你这话怎么说得这么酸。”
宫衍一手枕在转椅扶手上,曲起的指节撑在额头一侧,就这么歪着头,唇畔勾勒出一抹浅浅的弧度,“人我说不要就肯定不会要,你不用怕我跟你抢,我对她十几年都没产生兴趣,以后更不会。况且……”
他说到这,眉眼不自觉温柔了几分,“你见过一个男人刚结婚,就想着出轨?”
“结……”迟禹风被噎得好一会说不出话来,眼里盛了满满的不可置信,“你他妈疯了?结婚?你来真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宫衍会来真的。
和那个女人结婚……他是被灌了迷魂汤?
“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在想什么。”迟禹风摇着头轻叹,语气间充满了无可奈何。
以前多数时间他也不怎么猜得出他的想法,仅是凭着十多年的交情,了解他这个人,连带着摸清了他的行事风格。
但这一次,他的做法是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了。
……
裴萝依和辛意逛了一下午,并没有因为在服装店那个插曲而败了心情,两个人还买了不少东西,拎着大包小包直接驱车回了裴萝依的公寓。
一开门,走进玄关的辛意愣了。
裴萝依换好鞋子,见身后的女人还杵在那儿,直起身便问道,“怎么愣着啊,换鞋。”
说着,顺手接过辛意拎在手上的购物袋,往客厅走去。
辛意看着眼前这个大变样的客厅,咽了咽口水,“我说依依,要不是你能开门,我都以为走错地方了,你这……什么时候重新装修的啊?”
裴萝依把东西放在沙发上,脸色有一瞬间僵滞,回过身笑了笑,“怎么了?不好看吗?”
这公寓被宫衍买下顺便重新装修了一番,裴萝依虽说不怎么喜欢这种性冷淡的风格,但也从来没有否认这装修得不好看。
辛意换上拖鞋,在客厅里边走边道,“不是……就是看起来,挺贵的……”
不论是天花板上那些吊灯还是客厅里的这些家具,看着,就知道是花了大钱砸的。
这装修折合成人民币估计能再买一套这么大的公寓吧?
裴萝依回国快两年,工作虽然稳定,但薪水这方面辛意也知道得七七八八,她虽然不乱花钱,并且每个月都有存款的习惯,但眼前这焕然一新的房子……
辛意隐约猜出了这并不是她的手笔。
裴萝依看着这看看那摸摸的女人身影,抿了下唇,纤长浓密的睫毛随着眼帘垂下,掩去了眼中捉摸不透的流光。
不过转瞬,她就恢复了平常的模样,转身拐进了厨房,“冰箱里还有好多水果,我去弄点果汁,你要喝什么?”
辛意闻声转身看了她一眼,“都好。”
不一会儿,厨房就传来榨汁机转动的动静。
辛意转了一圈,随后进了厨房,靠着冰箱从裴萝依切好的水果里拿了块西瓜咬了一口,“我记得你这房子是租的吧,重新装修岂不是便宜你房东了?”
裴萝依正拿着把水果刀,切水果丁,听女人这么说,手上的动作顿了下,才继续。
“嗯……那个姓宫的把这公寓买下来了。”她略有些含糊地答道。
本来这事她不是很想多说,但要瞒似乎也瞒不住了,还不如坦白了。
辛意目光一直看着她,自然,没错过她脸上隐隐的拘谨,不过这个答案她也不意外就是了,毕竟刚才就猜了个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