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怕是假的,那个男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说起话来是吓人得很。
裴萝依忽然间就想起昨天在房间里,他眼里黑雾腾腾,看着她说:“裴萝依,我不介意让你知道我的能力和手段。”
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她怕了,可被三个彪形大汉夹在中间,她也只能亦步亦趋地走着。
终于,目的地到了。
裴萝依看着眼前漆成黑色的大铁门,有种不详的预感在心底滋生。
“吱呀”一声,一股霉味夹杂着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里面黑洞洞的,又静。
小黑屋。
裴萝依心头落下这三个字的同时,彪形大汉推着她走了进去。
外面看着很暗,里面其实有扇四四方方的小窗,透着一些光亮。
裴萝依又被锁了起来,这次更夸张,不仅脚,连手都戴上了手铐。
三个男人确定她插着翅膀也飞不出去这里后,哐当把门带上。
裴萝依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半磕着眼看向窗外的一片光亮,她感觉得到自己的意识在涣散。
几近两天没进食,饶是铁打的,这会也折了。
不知道是怎么昏过去的,但醒来浑身都是冷的。
感官的极致刺激,让她深深抽了一口气。
衣服都湿了,冷冷黏在身上。
她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爬起,下意识看了眼窗的方向,没有亮光,看来是天黑了。
随即,视线一转,落在面前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鞋上。
以及他脚边的铁桶。
身上的水怎么来的不言而喻。
裴萝依唇角堪堪弯起一抹嘲弄的弧度,虚弱得眼皮都懒得掀,“宫先生,你这囚禁的戏码还真是玩得孜孜不倦啊。”
颀长而挺拔的身影背着光,看不清男人脸上的神情,唯有一身的酷寒,让这阴冷潮湿的地下室,温度一再下降。
“裴小姐,你也比我想象中来得有骨气。”
男人的嗓音平平淡淡,猜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裴萝依终是抬起了头,以一种劣势的姿态,看向男人的脸。
被他泼了一桶水,不少头发黏在她苍白素淡的脸颊,看起来十分狼狈。
“你究竟想怎样?”她语气低沉,双眸酝酿着一抹猩红,已然动怒。
宫衍喉间低低的笑,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袅袅,他的面庞越发朦胧,“把协议签了,我放你走。”
“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裴萝依冷笑,眼底漾着一抹无力,“你一直让我签那份协议,除了给我爸妈的那一千万,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做交易不给点甜头,这是空手就想套白狼。”
“好处?”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取下唇角的烟,吐出一口缭绕的白烟,声音寒彻骨髓,“让你嫁给我,是给你机会赎罪。”
“那就是没有了?”裴萝依微眯着眼,凝视男人深邃的眼。
逼仄的空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良久,男人低沉的嗓音才再次响起,“如果你能撑过三年,我放你自由。”
饶是觉得自己心理素质极强,裴萝依这会还是怔住了。
撑过三年……
“你会杀了我吗?宫先生。”说话间,她连嘴唇都在颤抖。
“不会,”男人又吞云吐雾了一番,饶有兴致地眯着眼,磨着裴萝依那根绷得快断掉的神经,“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话毕,他把烟头扔到地上,拧着鞋尖碾灭。
宫衍看着女人脸色迅速惨白如纸,漆黑如夜的深瞳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
等了良久,才听她接上他的话,“我非签不可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她和这个男人称不上君臣的关系,可裴萝依早已不是十六岁少女的懵懂无知,成年人的世界,充斥着权钱至上的残忍规则。
话是问他的,可答案她心里早就明了。
裴萝依坐起身,上半身倚着墙才不至于又趴回地上,半阖着眼,看男人寂夜深海般的黑眸。
突然就笑了,略显苍白的面容,唇角嘲弄地勾起,“宫先生,我还想问,你言之凿凿地说我有罪,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们之前可从没交集。”
饶是光线过暗,宫衍眼里骇人的风暴也是瞬间就卷了起来,而裴萝依是看得清清楚楚。
好像每一次说到这件事,男人的情绪就格外地不稳定,看来是足够刻骨铭心的恨。
良久,宫衍攥紧的拳头才松了开来,眼里一片猩红也渐渐散去,“你不记得了,我迟早会让你想起来,但,”
“认错人这种低级错误,我绝不可能犯。”
言下之意,裴萝依的的确确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
“呵。”
唇角勾起一抹涩然的苦笑,裴萝依闭了闭眼,再睁开,只剩一片黯然。
“协议我签,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男人的嗓音携着淡淡的冷意和讽刺的意味。
意料之中的事情,裴萝依也没强求。
“宫先生,你这恨不得现在就把我剁了的样子,是不是代表我结婚以后就没人权了?”
裴萝依眨巴了下眼睛,一番话将沉重的氛围挥散了不少。
宫衍淡淡斜了她一眼,眼里依旧没多少温度。
裴萝依耸耸肩,表示自己不在意。
她撑着墙缓缓起身,眼前在天旋地转,还没完全站起,已经歪歪扭扭地往旁边倒去。
下意识地抓紧什么,也确实抓住了。
一股清冽的气息沁入鼻息,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道。
“松手。”
宫衍低头看着挤在怀里的脑袋,眉梢眼角,尽是冷意。
明明身体是温热的,气势却寒冽得冻人。
裴萝依愣愣抬起头,脑子里混沌得厉害,眼皮半阖不阖。
“宫先生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啊。”
她似是低声感叹,纤白的指节随即也松开了。
看着男人熨烫得服帖的白衬衫被她捏出一小簇褶皱,恶意地笑了笑。
“就凭你,可配不上这四个字。”
话里行间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拍了拍胸前被女人蹭出的一片水渍,男人厌恶地深皱眉头,随后也不管身后的女人会不会随时倒地,拿起靠在墙边的拐杖,就离开了。
可能是脚做过手术的原因,男人的走姿并不流畅,却步步生风,背脊挺得笔直,气势越发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