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做了噩梦,我梦见我第一天到孤儿院的那个晚上,女人扯着我的胳膊,像是扯着一条破旧的没有生命的绳子。
她像是赶着家里的牲畜去卖,把我扔进了孤儿院这个偌大的菜市场里。
噩梦里我一个人哭得很大声,但是那家孤儿院里没有晋之,没有一个瘦巴巴的小孩儿站在窗口望着我,他也没有上前来安慰我。
我被人嘲笑的时候,被人打的时候,吃不上饭的时候,我哭的时候,没有晋之在我的身边。
我醒来的时候,天居然才刚刚亮,屋子外头有雪崩的声音。
其实不过是雪停了,某处枝丫上的雪团子太沉了,莎萨莎掉了下来。
如果那树下有鸟儿的话,那雪团子的确像是雪崩似的。
但是我不是一只鸟儿,我仍旧感到了雪崩一般的恐惧。
我抹了抹自己眼角的眼泪,赤着脚奔到了我隔壁的房间门口。
才刚刚醒来,好像还在梦中,让我不那么清醒了,也不那么怯懦了,我想也没想的“咚咚咚”敲了晋之的房门。
门“咳”一声被打开了,像个残喘的老人呜咽了一声。
晋之躺在床上睡着,手搁在眼睛上,我和念书时候晚上做了噩梦一样,“噔噔噔”的冲着床跑了过去,一下子扑到他的身边去。
他扬起手来一把搂住我,我这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睡着,他只是把手盖在眼睛上,那一双挂着乌青的眼睛。
“晋之,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我看到他熟悉的脸,那张像是电视剧里邻家男孩儿的脸。
老式的筒子楼,被绿植印的变成绿色的菱角窗子里头,穿着校服或者柔软T恤的少年。
永远是瘦巴巴的,白嫩嫩的,稚嫩却硬生生的样子。
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又听见他用以前那种熟悉的温柔语气问我:“言言你怎么了?怎么又哭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厉修远说,你不要我了,把我送给他了。”
我紧紧的抱着晋之,梦里那可怕的感觉,梦里也是现实里厉修远说的那些话,让我不得不崩溃大哭起来。
我承认自己是个贪婪的不专心的野孩子,我在山野中长大,我睡在田园的花圃中,偶然看见精美的花店玫瑰感到心动。
可是把我放在那玫瑰店里永远的待在那儿,和我长大的山野小花丛告别,我感觉像是要把我直接杀死。
晋之的脸色苍白,好久都没有说话,任凭我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胸口。
他的沉默在我看来更是坐实了厉修远的话,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我哭的累了,晋之始终都没有说话。
这要是厉修远,他肯定会出言打断我,一定要我说个所以然来。
但是他是晋之,我的晋之永远有耐心,简直可怕的耐心。
等我停止了哭泣,只剩下一声声不间断的哽咽,像个小孩子一样抽泣着。
晋之的声音像是从小缝隙里灌进来的风,没什么声音,但是冷的很:“言言,你和我说一句实话,我让你和我说一句实话,你喜欢厉修远吗?那个男人?”
好不容易停止住的哭泣又开始了,我流着眼泪没有说话。
我的沉默或许也像是某种默认,但是我当时并不知道,除了哭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像个再次被丢弃的孩子。
又过了很久,他什么也没说了,我也什么都没说了,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却像是躺在地球的两个极端。
“你该去上班了,言言。”好久之后,晋之开口同我这么说着。
我逃跑一般的爬起来跑了出去……
……
翁溪遥很快便约了厉氏家族的一个成员来谈事,翁溪遥会约自己,倒是挺令这个成员惊讶的。
“越小言怀孕了。”翁溪遥开门见山的说道。
对方愣了半响没有说话,来辨别翁溪遥这话的含义。
他抓住了重点,问道:“这件事情都有谁知道了?”
“他们两个人现在都不知道。”
这人没有问这样的事情连当事人都不知道而翁溪遥又是怎么知道的,他知道翁溪遥有这样的本事。
“不过你告诉我做什么?”
“我知道你不想让一个新的接班人来瓜分利益。”
对方笑了起来:“那难道上官小姐嫁进厉家,我就会得到更多的东西吗?”
“你怎么不想想,厉修远那样的男人有没有可能只专心在仪儿身上?
我既然决定要让仪儿和厉修远的事情成了,自然要找个制衡的人来。
而你,是最好的选择。”
“何以见得呢?”
翁溪遥不再多说了,她抿着唇小酌喝了一口咖啡。
这个女人从嫁人过后便过上了相夫教子的生活,真亏了没有在上官集团工作,不然得多多少的威胁?
现在坐在她对面的人正在心里这么感叹着。
这时翁溪遥开口说道:“对我来说你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不过也不是没有第二好的选择,所以直接告诉我结果,一分钟之内。”
这人想也没想便说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可以处理掉越小言肚子里的孩子,帮上官仪坐上厉氏集团总裁夫人的位置,只不过……”
“你放心。”翁溪遥承诺道:“我绝对会让你成为一人之下万之上的人物。”
对方笑了起来:“很好,那祝我们合作愉快吧!”
翁溪遥和那人商量妥之后,为了掩人耳目,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会所。
翁溪遥先出来,司机兰叔早就等在了下头。
“夫人是先回去吗?”
“不,正巧出来了,就干脆把一个地方也去了。”
从镜子里看,翁溪遥那双狐狸精似的眼睛用力的眯了起来。
像是一只咆哮的狮子突然间怪异的打起了盹来,下一秒钟又会有多么暴戾的举动。
自从淼淼混进了白水山庄,李玉棉想要知道消息就简单的多了。
万龙进来告诉她消息的时候,她正看着手机里淼淼传来的照片。
还是那一天晚上,晋之从外头被雪染湿了回来,刚一进门时候,淼淼抓拍到的他那冻得瑟瑟发抖的狼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