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不懂他说的话，在我愣神的当下，他已经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朝着繁华的夜市而去。
法国真的是梦中的城市，我们在埃菲尔铁塔的附近游荡，隔得老远也能看见这座地标性的建筑，灯光璀璨屹立不倒。
仿佛它不倒，巴黎也不会倒，这个世界也没有消失不见的一天。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街上有穿着各色服装游街的人，热热闹闹的人群为游街的车队开辟一条宽敞的道路。
来到这里，我看什么都是新奇的，站在街边，有穿着法国古老蓬蓬裙的波浪卷发女人，身材妖娆，站在高高的花柱上招手。
他们冲我招手，我也冲他们招手。
旁边穿着红色制服和长长黑色皮靴的男人手里拿着长枪造型的东西喷射着金色的彩条，一时间富丽堂皇的街道更加金光闪闪。
旁边热闹嘈杂的全是只言片语，法国人说话的时候像是要把舌头卷起来，莫名的充满着魔性，我鼓捣着自己的舌头，怎么也学不来。
白胡子的法国导游和我们介绍说这是当地一个社团的活动，正好在进行为期七天的巡演，晚上还有剧院的马戏团和话剧表演，今晚正好是最后一天。
“我们可真是幸运，对吗？”我扭头去看身旁的人。
即使是在法国街头，一个个法国男人玉树临风如拔地而起的高甘蔗，又英俊如画报一般，厉修远也依旧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他穿着最简单的衣服，灰色的毛衣加上米色的长裤，比平常应该要显得更加随和才对。
可是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他也丝毫没有被人们的热情感染，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冷漠模样。
“你想去看？”他闷声问道。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他已经同我说：“走吧！”
艺术团的演出门票早就预定出去，不过竟然连法国巴黎也有卖黄牛票的小贩，穿着皮衣牛仔裤的法国男人一头利落的短发，蓝色的眼睛像是有一圈碧蓝的海湾，笑嘻嘻的问我们需不需要门票。
白胡子法国佬和帅气的法国黄牛票男人争论黄牛票的价格，厉修远最讨厌浪费时间，微微蹙了蹙浓密的眉，他冷冷的说道：“给他。”
果然是财大气粗的有钱人，我试图开口劝阻：“那个……要不我们还是不要去……”
厉修远侧着脸朝我看了一眼，那一眼如一万把冰块从天上哒哒哒打在我的脑门上，我很快噤声闭嘴。
艺术团的演出在当地一个大型的艺术厅里，从入口进去，有团花锦簇，现代化的建筑融合了法国建筑的独特风格，我又开始像个乡巴佬一般的到处乱看。
能够感觉到身旁某一道视线的嫌弃，我只好收回自己好奇的目光，规规矩矩的跟在他的身旁。
他始终像是一块巨大的门板，走到哪儿都给我开辟出一条宽敞的道路，让我安安心心的当着他的尾巴，一直到进入拥挤的厅内，找到位置坐下。
这一次的演出，以当地特色的话剧剧目和马戏团的表演为主。
马戏团表演我还能看个热闹，可话剧表演没有多久我便后悔了，舞台上的演员造型夸张，表演却极其投入，只是他们卷着舌头晶亮着眼睛讲述的流利法语我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白胡子导游坐在厉修远的旁边，已经看得入迷。
现场的观众也完全沉浸在舞台上唯一一簇灯光下的演员的动情表演之中。
我的身旁，厉修远也居然难得的环着手，聚神朝舞台望去。
我看看舞台上正泪眼朦胧念着法语台词的法国女郎，又看看厉修远那完美的侧脸，心想，要是我也能够听懂舞台上的人在说些什么就好了。
此时女演员的台词说完了，转过了身去，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正背对着观众搽拭眼泪。
然后，站在她背后的男演员，戴着一顶卡其色的格子帽子，穿着一身黑色的长风衣，最瞩目的造型设计是，他的手上正拄着一把木头拐杖。
他伸出自己的手，朝女人的背上移去，似乎是想要安慰那个背对着观众的美丽女郎。
可是指尖颤抖着，却始终没有落下。
然后，他转过了身，面向观众席开始动情的用法文说自己的台词。
该死的！我又听不懂！似乎正到了关键的时刻。
就在我懊恼的恨不得重新投一次法国胎的时候，我身旁的位置突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厉修远压低着自己富有磁性的嗓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听得清楚的音量说道：“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去，我也不能再继续爱你，你应该拥有更广阔的的天空，而我，我什么都没有，我有的，只是一双病腿。”
我的心中微微错愕，弄清楚厉修远说的是舞台上男演员口中的台词时，我再一次朝舞台上那个戴着卡其色格子帽的高个子法国男人看去。
法国男人的五官立体深邃，帽子下盖着一头略微偏长的黄色卷发，即使是饰演一位残障人士，但是男演员的身材依旧挺拔魁梧。
只有一双忧郁的眼睛，和我的晋之一模一样。
男演员的外形和晋之相差如此之大，可是此时此刻，我还是想到了晋之，坐在轮椅上的晋之，瘦骨嶙峋，大概也和舞台上的男演员一样，有着心中无限的悲戚。
此时一场剧目落下，舞台上洒下白色的雪花，幕布缓缓拉上，没过多久，下一场剧目开始了，幕布也再一次缓缓拉开。
舞台上，方才那个拥有着曼妙身姿的法国女人坐在了一个吧台前，调酒的小哥正在用娴熟的手法给她调制酒水，而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空杯，女主角手上正握着一杯鸡尾酒。
舞台的造型简单，灯光打在舞台的中心一处，即使如此，演员的情感浓郁，依旧让人宛若置身其中一般。
哒哒哒……
突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舞台的另一边走了上来，男演员依旧是一双蓝色的眼睛，却没有丝毫的忧郁。
他脸上带着自信从容的笑容，飘逸的长发竖在脑后，皮鞋踩在地上噔噔作响。
哒哒哒……
记忆恍惚间拉回一个如今想来十分遥远的画面，我躺在病床上，刚刚从冰冷的江水中被捞起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已经上了天堂。
一个修长的身影款款向我走来，在我没有看清楚他的样子之前，便先是听到那一串有力的脚步声，像是从天堂传来的号角。
明明舞台上的男演员意气风发，一头长长的马尾辫更是让人出戏，可是我莫名的联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而那个人此时此刻正坐在我的身旁，我忍不住缓缓的偏过头去。
此时，厉修远正专注的看着舞台上，他的脸掩在没有灯光的昏暗里，却有着昏暗中别样的美感。
他的声音再一次清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