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小姐当初救了我，这是功劳，不如我给司徒小姐赐个婚吧。”
虽是建议的语气，但谁都瞧得出来，宗月这话不容反驳。
司徒若缓缓退后，摇头：“不……”
她隐隐有些后悔，自己今日为什么会站出来？
该死的宗月！都消失多久了，为何偏偏在今日回来！？
梁苏暮还没论功行赏，可这京都贵族早就是千疮百孔。原先亲近苏家的，必定得不到新皇欢心。
宗月要给自己赐婚，若赐个被新皇厌恶的人家，她该如何是好？
见她如此，宗月笑了笑，揶揄道：“原是我离宫太久了，不知司徒家的女儿身份高贵，连中宫的话都是可以反驳的。”
“皇后娘娘息怒。”宗月是开玩笑的语气，可别的人谁敢真的以为她开玩笑？
梁苏暮明显的对这位皇后宠爱有加，而梁苏暮麾下，以玳瑁为首，有许多重要官职都是皇后的人担任。
跟别提宗瑾、李恒、陈将军这些跟着梁苏暮打天下的股肱大臣，都与皇后关系不错。
对上宗月，迎面而来的威压叫众人心有惴惴。在座不少人都是旧朝贵族，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正战战兢兢讨好梁苏暮，怎么敢得罪宗月？
是以，宗月话落，众人齐齐起身跪地，恳她息怒。
司徒大人跪在人群中，心有不忿，却大气不敢喘。
算天算地，没算到宗月今日会出现。当初宗月怎么收拾了崔、孟二家的姑娘，新朝遍布传言。司徒若在宴会献舞，又 提及消失已久的宗月，无疑是在老虎头上拔毛。
难怪宗月会发怒！
可是凭什么？宗月也不过是个皇后，梁苏暮是新朝天子，如今宗月压着司徒若，难不成日后还能压着所有女人不让进宫不成？
妒妇！德不配位！不堪为中宫！
司徒大人心中怒骂。
“皇后娘娘亲自赐婚，司徒小姐还不赶快谢恩？”晚晴没好气道。
“不……不能。”司徒夫人心有不甘。
宗月只定定盯着司徒若瞧。
在她的注视下，司徒若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她苦笑，额头碰地行跪拜大礼：
“臣女，谢皇后娘娘赐婚。”
当初她在苏嫣然跟前忍辱负重，就足以见得她不是没脑子的人。
全场这么多人，将她跟宗月比，只怕她会被比到泥里。
可是凭什么？宗月家世也算不上好，凭什么宗月就那么幸运，能够得到梁苏暮喜欢？
凭什么宗月就是皇后，而她为梁苏暮大业忍气吞声这么久，最后连选秀的资格都没有！？
“我今日不想看见你，你自己出宫禁足去吧。”宗月摆摆手，面上对司徒若的厌恶明显。
若单论潇湘别院的事情，她对司徒若犯不上不喜。
不过谁让司徒家那会就临阵倒戈，背叛了苏家呢？
若不背叛苏家，那样对她也罢了。既背叛了，那样的做法可算不上高明。
司徒若想两边都讨好，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买卖？
加上她今日主动在宴会上提起自己，倘若自己没回来，那司徒若不是踩着自己上位？
这样一个女人，吃吃苦头也是好的。
司徒若目光如刀，沉默起身，缓缓走了出去。
她离开后，宗月站在原地，扫视众人一圈，气氛诡异的宁静。
有生面孔，也有熟面孔。兜兜转转，这座皇城，她终究是又回来了。
“皇后回来，怎么没有提前写信告诉朕？”梁苏暮亲自从上首下来，想握住她的手，目光热切。
宗月不动声色避开他的手，与他一同走到上首坐下：“陛下事务繁忙，我回来这点小事，不值得打扰陛下。”
她面上盈满笑意，却是笑意不及眼底。
梁苏暮眼神稍暗。
而底下众人又对宗月的得宠程度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他们原先就听说梁苏暮与宗月伉俪情深，但一直对此没有概念，如今才算亲眼得见。
庞锦薇坐在宗瑾身侧，夫妻二人对视，眸中皆隐隐有了泪光。
宴会结束，宗月转身就走。
梁苏暮拉住她，眼神复杂：“月儿。”
“自进入皇宫后，底下人别的没干，先将你的寝宫修缮好了。”他顿了顿：“你住在坤宁宫，皇后的册印也在那里。”
“好。”宗月颔首：“那我们就去坤宁宫说话吧。”
她对这座宫殿并不陌生。她的皇姑祖母苏太后，她的嫡姐，都曾经住在其中。
更准确的说，她对着整座皇宫都不陌生，觉得陌生的该是梁苏暮才是。
“当初军营的事……是我莽撞。”两人相携着往坤宁宫走，卫一等人老神在在跟到后面。
“我有错，请你原谅我。”梁苏暮十分诚恳。
宗月没有说话。
“你先前在京都，应该听过苏嫣然腹中孩子的流言吧。宗瑾已经辅佐我查清了真相，那孩子不是我的。”
梁苏暮又道：“苏嫣然亲口承认，她跟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在我身上留了些痕迹，目的是挑拨离间，你别生气。”
“此事我已经知道了。”宗月叹了口气，点头：“还有别的吗？”
“还有……”梁苏暮面色犹豫：“我没有杀你父兄，包括太后和太皇太后在内，如今都被关押在大牢里。”
“苏宗岚有孕，过几个月后便要临盆，但那个孩子，不能留下。”
“我等着你回来，再商议如何处置他们。”
“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宗月神色冷淡。
梁苏暮噎了一下。
“我知道了，我得了空去看看他们。”宗月点点头。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坤宁宫。
宗月抬眸，神色有些怔然。
梁苏暮将坤宁宫修缮一新，几乎看不出来原先是什么模样，大多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
“月儿，”梁苏暮从背后拥住她，几近哽咽：“我不会背叛你，再也别离开我身边了。”
宗月叹息一声，回身，挽住他的脖子。
“好。”一声低低的回答，叫梁苏暮欣喜若狂。
周围侍奉的人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
“晚晴。”皇宫甬道，卫一踌躇不已，叫住前方那道倩影。
晚晴正跟秋娥边走边笑，循声见到卫一，面色一下子冷下来。
“叫你呢。”秋娥戳了她一下，兴味盎然：“快去！”
晚晴苦笑，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卫一。”
“这些时日……”卫一摸摸后脑勺：“你过的可还好？”
“跟在主子身边，日子再苦也是甜的。”晚晴点点头，她能看清卫一眼底不加掩饰的情意。
顿了顿：“卫一，我有话与你讲。”
“啊？”卫一神色茫然：“什么话？”
晚晴低下头，神色不明。
若是从前她不知自己喜欢谁，那么经巫山与季宁远面谈一遭，她是彻底知道了。
“主子从前有意撮合你我，”晚晴声音有些沉闷：“你也说爱慕我，想娶我，我明白你的心意。”
卫一愣愣的，没说话。
“但是……”晚晴话锋一转，卫一眉宇皱起，他似乎猜到了晚晴想说什么。
“我不喜欢你。”
说出这句话，晚晴由内而外吐了口气，仿佛终于将一直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我觉得，卫一……你是个很好的人。”晚晴眼眶有点红，她逼自己抬头，与卫一对视：
“是我的错，我们没有缘分。”
“不……”卫一眸色黯淡，眼神中再无光亮：“你不用感到抱歉，晚晴。我喜欢你，不该成为你的负担。”
“你怎么这么傻啊……”晚晴终于忍不住了，哭出声来：“你就是骂我也好。”
卫一无奈苦笑，晚晴的身影在他眼中已经朦胧。
他怎么舍得骂她呢？
从昔年海上共同逃生，从此二人命运紧紧羁绊在一起，他亲眼见证这个姑娘长大。
看她从遇事啼哭变得坚韧不拔，看她从唯唯诺诺变得独当一面，看她丢掉那些市井之气，堂堂正正站在宗月身后。看她率众质问一朝天子，英姿飒爽。
原本他以为能一直亲手呵护这朵花，却没想到上苍不给他这个机会。
也罢，也罢，有缘无分。
“我不知你可有心慕之人。”卫一道：“但若日后你一直寻不到那个真心爱你的，可以回头看看我。”
晚晴不解，与他对视，却在触及卫一眸子的刹那怔住。
那双眼睛深邃得如旋涡一般，仿佛要将她吞噬。
“我会一直等你，终此一生。”她听见卫一诚挚的声音响起。
而她脸颊上的泪珠，终是划成一道弧线，一滴一滴落到皇宫青灰色的是搬砖上，润物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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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们的爱恨情仇，宗月此时并不知晓。
她与梁苏暮解开误会，破镜重圆，跟晚晴卫一二人截然相反。
也不知是从哪里走漏的消息，李恒、宗瑾、庞锦薇、陈思吟几人，竟不约而同来求见。
甚至连庞夫人都来了。
“您是长辈，哪里好叫您来看我？”宗月忙搀扶着庞夫人的手，小心翼翼：“锦薇竟也同意您入宫。”
庞夫人自庞城主去后就一直身体不好，这两年来因时局的缘故又一直颠沛流离，身子骨自然不大爽利。
“是我要过来看您，你别怪她。”庞夫人面上挂着欣慰的笑意：“您是皇后娘娘，老身不敢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