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罪过大了，司徒若暗自咬牙，在心里将陈思吟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根本不敢认。
“我与陈小姐有什么深仇大恨，陈小姐要这样污蔑我！？”跪在地上的司徒若显得楚楚可怜：
“当初苏嫣然身为太子妃，又出身苏家，势大无比。司徒家拜在陛下跟前，甘愿为陛下在苏家那里作马前卒，日日谨小慎微。我纵是有心救娘娘，也有心无力。”
“当时若说的多了，”司徒若眼珠提溜提溜地转：“难保苏嫣然不会怀疑。若由此令苏家怀疑上司徒家，岂不是坏了陛下大计？”
“你！”陈思吟气急，不敢相信司徒若竟如此不要脸，一时说不出话来：“强词夺理！”
司徒若兀自跪着，乞求梁苏暮恕罪，对于陈思吟的愤怒不管不顾。
梁苏暮许久没有说话。
他低头，注视手上扳指，一下又一下轻轻转动着，对下方跪着的两人不作任何反应。
司徒若的父亲老神在在，面上没有慌张之色。
他慌张什么呢？司徒若连见死不救都算不上，罪名顶多只是不尊皇后以及强行攀关系而已。
何况事实确如司徒若所讲，当初在众人眼中，司徒家就是苏家的狗腿子。
苏嫣然教训宗月天经地义，司徒若哪来的立场给宗月说好话？那也太奇怪了，若因此令苏家怀疑司徒家，导致梁苏暮少了他们这么个暗桩，可就得不偿失了。
远的不说，单说梁苏暮此次攻打京都，焉有这么容易？
宗月在倒也罢了，他可能还会慌张两下。毕竟宗月在梁苏暮心中地位特殊，手下也不是毫无势力。
但宗月许久不曾出面，皇后的名声不过是个纸老虎，他丝毫不放在眼中。
显然，梁苏暮也是这样思量的。
他有心想为宗月出头，却找不到理由发作。
司徒家的功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到底是个功臣。
从龙之功哪怕沾上一点后半辈子就可尽享太平，若只因过去的旧账褫夺那功劳，显得他这个皇帝太小气、太没有风度了。
届时影响的，很有可能是他全部属下。
梁苏暮想了又想，阴沉着脸，终是将视线落在宗瑾身上：“左相，你是皇后兄长，你来说。”
宗瑾略向他颔首，而后淡淡地望着司徒若：“微臣以为，司徒小姐当初纵是对娘娘不甚尊重，也情有可原。”
四座哗然，没想到与宗月出身同族、传闻与宗月关系极好的宗瑾竟会给司徒若说话。
难道传言不符，这对兄妹实则面和心不和？
不对啊，宗瑾和宗月不是没在京都待过，那时候瞧着，兄妹情谊深厚啊。
众人头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庞锦薇蹙眉，欲言又止，悄悄攥住宗瑾衣袖。
却听宗瑾话锋一转：“但皇后娘娘千金之躯，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攀咬的。”
“回陛下，”宗瑾冷笑一声，起身：“司徒小姐的罪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若就罚司徒小姐禁足一月，剥夺其参与宫中选秀的资格吧。”
……
此时的皇宫大门。
“站住！干什么的！”侍卫拦下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眼神轻蔑：“也不瞧瞧今日是什么日子，竟什么人都敢来皇宫转一圈！”
“放肆！”马车的幔帘露出一角，晚晴的脸从里面出现，晚晴一脸怒容：“我家娘娘是中宫皇后，回自己的家还要被拦住不成！？”
真是反了天了！
她气的胸口不住起伏，马车内，宗月垂眸，老神在在。
马车外，侍卫笑了个四仰八倒：“宫中谁不知皇后娘娘病重休养，你说你家主子是皇后就是皇后？那我还说我是王爷呢！”
晚晴眸色发冷，周围的侍卫也哄笑一片。
玳瑁还没走近皇宫门就听见一阵儿取笑声，待定睛一看，皇宫门口那张小脸不是晚晴又是谁？当即大喜过望！
“晚晴！”玳瑁急匆匆跑到跟前，目露期待：“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那……”
他期冀地瞧向马车。
“参见玳瑁大人。”方才的侍卫们见状，大惊失色，心中一个咯噔，忙恭恭敬敬行礼。
陛下还没论功行赏，但谁不知道玳瑁是皇后派系，曾为陛下立下汗马功劳。
侍卫不认识晚晴，却总是认识玳瑁的。
几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哼，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晚晴从鼻子里出气，对着玳瑁颔首，两两相望：“是，我带着主子回来了。”
“我和你们护送主子进去。”
一行人走远后，方才守门那俩侍卫瘫坐地上，心有余悸。
“没听说皇后病愈啊，怎么突然回来了？”其中一个瞪大眼睛。
“那是玳瑁大人亲自接的人，还能有假？”另一个喃喃道：“这皇宫的天……要变了。”
……
宴会上，宗瑾话落，梁苏暮就笑了，他暗中用赞许的目光瞧了宗瑾一眼，而后道：“朕觉得，左相的建议甚好。”
“不，不能啊陛下！”司徒夫人跪着跑到殿中央，大惊失色恳求道。
司徒若掐紧手心，跪地求饶：“陛下，臣女知错了，求您饶过臣女这一次吧陛下！”
“若陛下此次轻易饶过你，那来日岂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辱到皇后娘娘头上！？娘娘是中宫你都敢如此无礼，简直罪无可恕！”
陈思吟眼中冒火。
司徒若怨毒地瞪向她：“我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更好的给陛下办事，何错之有？别说今日娘娘不在，就是娘娘在这里，她也会体谅我的！”
宗月刚走至大殿门口就听见这句话，她顿了顿。
那声音听起来熟悉，不过她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主子，这……”晚晴脸色难看，她现在对梁苏暮没有任何好感。
皇宫的宴会上竟会有其他女人攀咬主子，真是欺人太甚！
“无妨。”宗月面无表情，抬步而入：
“哦，是么？我倒是想知道，究竟什么事情需要我体谅？”
随着她话落，她的身影也出现在众人眼中。
女人面上带着闲庭信步的笑意，一袭白裙衣着简朴，缓缓踱步至大殿中央。
那里，正跪着司徒若母女。
“瞧瞧，这两位是谁？”宗月眼也未抬，慵懒出声。
玳瑁跟在她身后毕恭毕敬：“回主子，是司徒夫人与司徒若小姐。”
司徒……
宗月指尖一顿，眸色变幻。
京都里的司徒家只有一个，原先跟在苏家后面屁也不敢放的那个。
“怎么跪在这里？”她声音泛了冷意。
身为苏家狗腿子的司徒家肯定不可能出现在这宴会上，所以……司徒家是背叛苏家了？
“司徒小姐心比天高，向陛下献舞，又以与娘娘曾有一面之缘的名义，想求见娘娘。”
玳瑁和晚晴没有回话，陈思吟出了声。
司徒若的事情，只有从头到尾参与宴会的人才知道。
陈思吟从坐席上起身，径直跟晚晴、玳瑁、秋娥三人一起，站在宗月身后，无声表明她的态度。
她自始至终，都是宗月手中的一个女官，哪怕她的父亲位极人臣。
“一面之缘？”宗月眯了眯眼，挑眉，轻嗤：“是么？”
随着她话落，地上司徒若的身形猛地一抖。
宗月上前两步，伸手，修长的手指掐住司徒若下巴：“我怎么不记得，跟司徒小姐有一面之缘？”
司徒若瞧着她，心中惊惧，说话也磕磕绊绊：“回……回娘娘，是昔年……在潇湘别院那一面。”
“潇湘别院啊……”宗月语气悠长，她扫视众人一圈，见宗瑾暗暗给自己点头，知晓自己不用多说。
“娘娘，娘娘！”司徒若身边，司徒夫人声嘶力竭，死死瞪着宗月：
“就算您是皇后娘娘，也不能如此欺辱人！我家女儿当初不过是迫不得已，绝非故意！”
“是啊，”宗月轻描淡写收回手，掏出手帕擦了擦指尖，面无表情：“说起来，昔年潇湘别院，司徒小姐还算救了我一命。”
司徒若眼神充满怀疑，瞧着宗月，她怎么不知道宗月有这样一副好心肠？
司徒夫人眼中一喜。
宗月抬头，遥遥与梁苏暮对视：“陛下想好怎么处理司徒小姐了？”
“皇后娘娘，你……”司徒夫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晚晴堵住嘴巴。
妻女被如此羞辱，司徒若的父亲，司徒大人霍然起身，下一秒，来自宗瑾的凌厉警告视线向他射来，司徒大人身子一颤，摇摇欲坠重新坐下。
梁苏暮轻咳一声，忍住眸中笑意：“朕决定采纳左相的建议，罚司徒小姐禁足一月，永久剥夺入宫选秀的资格。皇后觉得如何？”
“左相大人的提议，自然是妥帖的。”宗月神色淡淡，将视线不甚在意的落到司徒若身上：
“我虽与司徒小姐有一面之缘，却关系极差。司徒小姐今日当众攀咬我，左相建议的惩罚，你得受着。”
“不过呢。”她话锋一转，重新擦拭自己手指。
司徒若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宗月这是什么意思，觉得自己脏？
“有功就该有罚。”宗月的声音从她头顶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