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消息不确切,你心里清楚就好。”宗瑾蹙眉:“听说娘娘从巫山出来了,正在往京都赶。”
“不过娘娘回来……也许并不是好事。”宗瑾迟疑着。
“为何?”庞锦薇不解。
“当初娘娘走时……原因有些复杂。”宗瑾三缄其口:“那是娘娘断了头发。”
“娘娘跟苏家关系说不上差,跟苏宗岚更是情同亲姐妹。”宗瑾眼神复杂:“你没看陛下入主京都后没处置苏家吗?就是在等着娘娘回来。”
“你且瞧着吧,娘娘回来,还有的闹呢。”宗瑾叹息一声。
庞锦薇则瞠目结舌,蹙着眉头,显然十分不解。
……
今日的宴会不是庆功宴,只是简简单单办个宴会,告诉整个京都,这片土地易主了。
梁苏暮迟迟没处置苏家,对于别的家族倒是毫不手软。明面上的苏家党羽基本被清理了个干净,但暗地里,谁也不知还有多少。
苏氏百年望族,根基深厚,饶是梁苏暮,也不敢说就将所有苏家暗桩拔干净了。
但至少表面上,没有家族敢跟梁苏暮争锋。
在宴会上大出风头的是司徒家。
庞锦薇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家族,但是显然,雁门关并不是第一次知晓。
这个曾经依附于苏家的小家族,早在一开始就见风使舵,暗中投奔了梁苏暮。
甚至此次雁门关顺利入主京都,暗中少不了司徒家的传信。
司徒家出风头,司徒家的姑娘更出风头。
庞锦薇眯了眯眼,睨着下首那个矫揉造作的女子。
是司徒若。
当初梁苏阳还在时,苏嫣然身为太子妃,在潇湘别院设宴。
宗月被苏嫣然按入湖里,司徒若明着是苏嫣然跟班,实际在苏嫣然耳边吹风,间接救了宗月一命。
庞锦薇眸中闪过了然,原来那时起,司徒家就已经在为梁苏暮做事了。
显然苏家从头到尾都没发现,苏家输得不冤枉。
“臣女准备了一支舞献给陛下。”下首,司徒若脸颊羞红,盈盈道。
到底是立了功的人,梁苏暮不好驳她面子,只面无表情颔首:“开始吧。”
司徒若喜不自胜,忙下去换好衣服,很快又入殿中。
整个宴会的人都瞧着这一幕。
司徒家是最近最风光的家族,地位堪比当初的宗家。眼下司徒家的姑娘为梁苏暮献舞,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也是,梁苏暮后院根本没有女人。早先有宗月在,那些动了心思往后宫塞人的家族,都被宗月好生警告了一番。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再对梁苏暮后宫动心思。
但现在,梁苏暮早就不蜗居雁门关,已经入主京都了,等他大败岭南,就是名副其实的云梦之主。
自然不可能后宫只有一个女人。
甚至连一个女人也没有,宗月已经许久没出现在大家眼前了。
一曲终了,司徒若福身,向梁苏暮行礼。
“敢问陛下,”她小脸通红,眸中却闪着算计的光:“臣女仰慕皇后娘娘已久,不知娘娘病情何时好转,也叫臣女能一睹娘娘风采。”
宗月断发断情、与梁苏暮和离,自雁门关离去,只有军营里的人知道。
这群人后来也以为宗月已经回去,真正知晓宗月没回去的,就只有更少数的人。
梁苏暮不对外解释宗月去向,众人只能靠猜。病中修养,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借口。
至于那样一个英勇、活蹦乱跳的皇后怎会突然病重难以出现在世人面前,这样的逻辑问题,没有人不长眼会去问梁苏暮。
现下,司徒若问出这句话,宴会气氛肉眼可见的变了。
众人僵硬地握着酒杯,面上仍是热情的笑意,仿佛在跟旁边的人把酒言欢。
但私底下的目光,却都关注着梁苏暮的反应。
不愧是在京都为梁苏暮当卧底的家族,司徒若这胆子也太大了。
司徒夫人正与身边奉承她的人交谈,闻言微微顿住,眸中闪过自得,也打眼等着梁苏暮的反应。
今日司徒若当庭献舞,以及询问宗月下落,都是司徒家算计好的。
司徒家铤而走险,在苏氏手下给梁苏暮当卧底,不知付出了多少艰辛,不讨点好处怎么行?
梁苏暮手底下的宗瑾、李恒,都正年轻,膝下没有子女。别的家中有适龄女儿的,从龙之功都不显著。
司徒家自然而然将目光放在了后位上。
宗月许久未出现在众人眼中,司徒家十分怀疑,她是做了什么惹怒梁苏暮的事,被暗中处置了。
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当着京都所有权贵的面,若梁苏暮依旧对宗月避而不谈,那十有八九宗月是出事了。
没有避而不谈也可,就算宗月在又如何?从妃位成为皇后的也不在少数。
司徒夫人面上满是势在必得。
梁苏暮骤然捏紧手中酒杯,用不善的目光冷冷瞧了司徒若一眼。
这还没怎么样呢,司徒家谋求的是愈发多了。
司徒若哪里就是那无知草包?自然接收到了梁苏暮的警告,但家中谋求的事情叫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说起来,臣女曾与娘娘有一面之缘,十分期待与娘娘叙旧。”
她不动声色攥紧手中帕子。
说话前后相悖又如何?在场的人里面,昔年出席过潇湘别院宴会的已然很少了。
“是么?”司徒若话落,一道冷淡的女声响起,带着些许讥嘲与讽刺。
陈将军算是立了大功的,陈思吟的地位自然也不低。
眼下,她冷眼瞧着司徒若,目中是不加掩饰的敌意:“我怎么不知司徒小姐还与娘娘有一面之缘?是哪一面?潇湘别院那一面?”
司徒若心中一个咯噔。
她焦急寻找出声的人,最后发现是陈思吟,眸中闪过震惊。
怎么会……陈将军不是早被处死了吗?为何陈思吟还活的好好的!
她一颗心顿时跳的飞快。
潇湘别院那一幕,严格说起来不算她帮了宗月。司徒家不可能有功不领,但那件事,她根本不敢叫梁苏暮知道。
本来是笃定宴会上不会有当初在场的人,哪怕有也没胆子否定她的话,这才堂而皇之说出来。
可现在……
怎的就冒出来一个陈思吟!?为何司徒家从未查到,梁苏暮麾下还有一个陈思吟!?
潇湘别院的事情,梁苏暮的确不知道。
但现在,抬眼睨着陈思吟话落后司徒若的脸色煞白,他自然知道有猫腻。
倒也不怪司徒家不知他麾下陈将军的存在,京都大半人都不知道。
毕竟陈将军先前是戴罪之身,还牵扯进了苏宗白入狱的事里。
当初苏宗白因贩卖私盐入狱,可是陈将军告发的。
他再将陈将军光明正大带到身边,岂不是赤裸裸告诉世人,苏宗白入狱是他算计的?
他还要招揽人才,自然不会做自己打自己脸的事。
所以先前陈将军虽然在他手底下堪当大任,却很是低调,外界极少有人知道陈将军的存在。
但现在不同了。
他的铁骑踏入京都皇城,他已经入主京都,苏家全体已经成为阶下囚。
陈将军没有什么好遮掩的,自然可以出现在众人眼前。
今日陈思吟大大方方出席,也是他遮掩的。
他已经不害怕世人知晓当初那件事。
何况陈将军先前在苏家待过,能牵扯出来的人多了。
这不,司徒若就是陈将军给他带来的一个惊喜。
梁苏暮瞧着司徒若冷笑一声,随后将视线落在陈思吟脸上:“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司徒若身影微颤。
“是。”陈思吟低声应道,恶狠狠瞪了司徒若一眼,这才道:“当初苏嫣然身为废太子妃,在潇湘别院设宴,邀请京都贵女前往,皇后娘娘亦在其中。”
“后,皇后娘娘与苏嫣然同乘一小船,我与司徒小姐陪同。苏嫣然事先设下天罗地网,船至湖心,娘娘被苏嫣然推入湖中,湖心事先埋好的机关逼娘娘难以脱困。”
“司徒小姐还在一旁说风凉话,等估摸着娘娘再待可能会出事,无法给陛下交代,这才跟苏嫣然耳语几句,将娘娘从湖心拉扯上来。”
“但那并不是救娘娘,而是想换一种方式欺辱娘娘罢了。”
陈思吟望着司徒若,凉凉道:“若潇湘别院那一面也算司徒小姐与娘娘有一面之缘的话,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梁苏暮脸顿时黑了,他用满含警告与威压的目光盯着司徒若。
司徒若在这样的目光里自是顶不住,败退下来,跪着求饶:“陛下恕罪,我那时年少不经事,无意间冲撞了娘娘,之后一直想给娘娘赔罪,只是找不到机会才作罢。”
司徒夫人哪还有方才的嚣张自得?忙跑到殿中跪下:“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妇用项上人头担保,若儿她真不是有意为之啊陛下!”
“我当时从苏嫣然手中救娘娘,废了好大一番力气,司徒小姐当时就站在旁边,却对此无动于衷。”陈思吟面无表情。
她皮笑肉不笑:“严格说起来,司徒小姐似乎真是救了娘娘一命。但若不是迫于陛下,我想司徒小姐并不想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