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雅当初留下的势力落入苏嫣然手中,不算秘密。
而皇甫雅身为前太子妃,苏嫣然后来也嫁入前太子东宫。两人在皇宫的势力联合起来,摘星楼这种半路出家的是比不上的。
宗月深谙这个道理,因此只让玳瑁盯紧了苏嫣然。
苏嫣然跟季家合作不假,但苏嫣然跟她、梁苏暮、苏家大房作对的原因,都是因为苏双双。
苏双双当初是被季宁远选中,她的死跟季宁远某种程度上也有关系。
可她跟季家合作已成,不可能明晃晃跟季家作对,那就只会在一些小事情上做手脚。
比如季家兄妹要偷偷接熹贵妃离开。
盯住苏嫣然,就知道季家兄妹何时动手了。
随后,宗月回了摄政王府。
这座王府自有了女主人的那天起,就没了它的男主人。好不容易盼到它的男主人回来,女主人又不见了。
宗月再次将脚步踏入摄政王府的那一刻,这片土地才真正有了它的女主人。
一如苏家众人以为宗月嫁给梁苏暮是来做卧底一样,梁苏暮麾下众人也以为她去给苏相当义女是去苏家做卧底。
毕竟在他们看来,宗月出身宗家,宗瑾是梁苏暮左膀右臂,她又嫁给了梁苏暮。
于公于私,宗月都不可能背叛摄政王府。
是以她回京都的消息传来,包括梁苏暮在内的摄政王府所有麾下,都在门口等着迎接她。
这份迎接女主人的架势令宗月咂舌,心中某处又不自觉动了动。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杨管家安排好了佳肴,进去尝尝吧。”梁苏暮温柔将宗月揽过:“欢迎回家,我的王妃。”
宗月从善如流颔首:“欢迎回家,我的夫君。”
梁苏暮眸光稍暗。
宗月却是笑了,她伸手,捏了捏梁苏暮脸颊,心中柔软无比。
他一定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回来,却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问。
他理解她,这就够了。
梁苏暮捉住她的手,嘴巴抵在她的左耳处:“再叫一遍。”
“嗯?”宗月愣了。
“再叫一遍。”梁苏暮声音喑哑。
这次宗月听懂了,莞尔:“夫君。”
梁苏暮捉住她的手骤然抓紧。
他正欲做什么,忽听耳边传来一阵咳嗽声。
“咳咳。”是来自司水的提醒。
虽说久别胜新婚,可这俩人实在是太旁若无人了。
旁边还有这么多属下在呢。
梁苏暮这才自心中火热中惊醒,神色不自然瞪了瞪四周,众人很是懂眼色的别开脸。
宗月轻声笑起来。
她牵着梁苏暮的手向王府里面走:“干什么站在风口里,我告诉你,现在我可比你更熟悉这座王府。”
梁苏暮眉眼弯弯:“我希望如此。”
用过膳,众人给面子,很快就离去。
这对某种程度上算是当下云梦最尊贵的夫妻,除了洞房花烛夜,可就再也没有亲密过了。
司水和卫一离开时,还特意向梁苏暮投来揶揄视线,梁苏暮当即握碎了手中酒杯,深觉自己对属下真是太好了。
宗月笑的很是开怀。
这可刺激了她身旁某个男人,男人先是将她拉到正院寝屋内,足足待了两个时辰,等宗月嗓子都喊哑了,又叫了数次热水,他才大发慈悲放过宗月。
小别胜新婚,古人诚不欺我。
彼时宗月躺在梁苏暮怀中,忽觉心中安宁。
不似在苏家时的心绪纠结复杂,她在这里更加轻松平静,好像这里才是她的家。
当然,这里也的的确确是她未来几十年的家。
可这份毫无后顾之忧的心情……宗月挑眉,望向梁苏暮,大抵是因为这个男人从来善解人意,从未逼迫过她吧。
“在想什么?”梁苏暮见她望过来,伸手在她鼻尖勾了勾。
窗外皓月当空,不知不觉夜已深了。
见妻子目光安宁,神色平静,他想了想又道:“你在云城时,苏家给你递消息了?”
宗月诧异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不过她并未欺瞒,犹疑片刻便点头:“是。”
“为何我回来时不问?”
“你刚回来时,虽然装的很平静,但眼神骗不了人。”梁苏暮叹息一声,再次吻了吻她额头:“你是我的妻子,你的眸子里有没有心事,我一清二楚。”
宗月讶然,她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母亲去信云城,请我回京都,为苏家求情。”她一五一十道。
说这话时她面无表情陈述,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别多想。”梁苏暮劝她:“你母亲也不是故意的。”
宗月没说话,只静静望着他。
“何况你若是在我这向苏家求情,也没有什么。”梁苏暮耸耸肩。
“你会为了我放过苏家吗?”
“当然不会。”梁苏暮摇头:“政治博弈,这是男人们的事,本就不该将后院牵扯其中。”
宗月默然,却听梁苏暮的声音再次响起:“若日后苏家要求你做什么,你就只管答应,最后再来告诉我。”
“坏人都由我来做,你只需安安稳稳当个孝顺的女儿就是。”梁苏暮语气认真:“届时就告诉苏家,你尽力了,是我无情无义不肯帮忙。”
宗月眼眶渐渐红了。
她凝望梁苏暮,不发一言。
没料到妻子突然眼红的梁苏暮手足无措,下意识伸手想为她抹眼泪。可等手都到了宗月眼角,才发现她还没哭出来。
梁苏暮手在原地僵了片刻,苦笑。
“怎么哭了?”他语带揶揄:“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让人知道,苏相该以为我欺负你了。”
却不想他话音落下,宗月突然又轻笑出声。
梁苏暮:“……”
他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想受点惩罚?”
说着,他视线向宗月胸前瞟去,意思十分明显。
才被他旺盛精力折腾过的宗月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嗯?”
“只是突然觉得好笑。”
“什么好笑?”
宗月眸中意味不明:“惹恼我的人不曾出面,被她敌视的你却在替她说话。”
梁苏暮沉默了,这话他不敢接。
都说婆媳矛盾,可谁说丈母娘和女婿没有矛盾呢?丈母娘看不起女婿也是有的。
“那时我跪在父亲书房前,要求他允我奔赴雁门关,母亲当时还十分支持我。”说话间,宗月神色不自觉带上落寞。
“可惜时过境迁,在她不考虑我的处境而作出决定时,心中在想什么呢?”
宗月扭头,直视梁苏暮:“她可曾想过,若我为苏家求情之事一旦传出,我在摄政王府就会毫无威信,人人都将骂我背叛了摄政王府,骂我背叛了挚爱我的夫君,并要求你休弃我?”
梁苏暮心中一痛,他用嘴巴堵住了宗月接下来的话,一直到宗月瘫软在他怀中,眸中再无悲伤情绪,他才放开宗月。
“我不会休弃你。”梁苏暮语气缱绻:“好不容易才娶到的妻子,纵是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我也不会将她休弃。”
“只怕那郎君日后身居高位,妻子却容颜老去,郎心不复,美妾成群。”宗月故意道。
梁苏暮伸手,在她身上某处掐了一下,惹得宗月脸色羞红。
“只怕那妻子魅力无边,追求者从城南排到城北,家中以色侍妻的郎君被无情抛弃。”梁苏暮神色也满是哀怨。
宗月被他逗笑了。
身边男人又在那处掐了一下,宗月这才止住笑声,侧头,认真的望着他:“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
“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梁苏暮下意识接道。
意识到宗月说了什么,他眼眸微亮。
“我在云城的时候,庞伯母劝我生个孩子。”宗月道。
话落,男人的手已经攀在她的身上。
“她说,有了孩子,你们之间的矛盾便会迎刃而解,化敌为友。”宗月格格笑着,问道:“你觉得呢?”
“矛盾会不会迎刃而解不知道……”梁苏暮托腮,三两下扒开宗月衣服,覆了上去:“但孩子是可以有的。”
满室温馨,思念和深情都湮没在低声娇吟中。
……
上天似乎格外厌恶这个国家。
云梦国自开国以来,除了开国皇帝与三大家族家主关系极好,三大家族对皇室忠心耿耿。此后数百年,皇室代代式微,世家代代林立,中央集权代代被削弱。
到了明昭帝这一代,皇室呕心沥血与苏家对抗,然依旧抵不过世家发展速度。
到了明昭帝年迈、缠绵病榻,他这一生似乎都没有什么政绩——世家势力愈发壮大、皇甫家与皇室藕断丝连的关系变得冷淡、世家辖地内,百姓只知世家而不知皇帝。
各世家领地间矛盾加深,壁垒渐起,严重制约了整个国度的经济发展。
更别提国家武器来源被季家牢牢垄断,国库空虚,朝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京都,苏家与摄政王势力斗争愈发激烈,苏相义女嫁予摄政王后,双方关系没有丝毫缓和,甚至变本加厉。
但这并不是最要紧的。
京都乱象起,各地摩擦生。值此山河飘摇之际。
云历三十二年秋冬交界之时,瘟疫,突然大规模爆发了。
来势汹汹的瘟疫更让百姓苦不堪言,梁姓皇室的统治,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