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猜测不假,若那替身当真能以假乱真,在这乱世可是有大用的。
那替身便又被匆匆叫了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梁苏暮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男人的身形、外貌都与他极为相似,若是经过特意打扮,无人提醒的话,便是他自己都认不出来。
“小人殷志。”
替身声音低沉,看上去老实憨厚。
“殷志。”梁苏暮点点头,又问道:“你是哪里人?家中可还有别人?”
“小人出身云城,后举家搬到京都。因着前些日子的瘟疫,家中其余人都去了,只剩下小人一人。”殷志如实答道。
梁苏暮便向宗瑾那边瞥了一眼,宗瑾不动声色颔首。
这是调查过,情况属实了。
他心中微微颔首。
只是殷志实在不卑不亢,令他心生好奇:“你原先是做什么的?”
“小人在云城时经商,生意有了点起色便来了京都,只是人生地不熟,后来又被人骗了,从此一贫如洗。”
殷志看出他好奇,又道:“先前两位大人便见过小人一次,有了些许经验,此次才没有在殿前失仪,让陛下见笑了。”
经过商,生意有起色,看来是还不错了。
后面那个理由,也算像模像样。
梁苏暮摸了摸自己下巴,随后摆手:“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殷志眸中并未有什么情绪,闻言再次行礼,毕恭毕敬告退。
他走后,梁苏暮这才望着二人:“可靠吗?”
“可靠。”宗瑾点头。
他如此说,梁苏暮也不说什么了。
若宗瑾连这点识人的本事都没有,也不必待在他的身边。
君臣三人很快就商量起正事来。
原先梁苏暮没醒,李恒、宗瑾再是主理事务,也始终恪守那条线,很多事情不敢越界。
但现在梁苏暮醒了就不一样了,将士、兵马、乃至整个边境都是他的,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最首当其冲的,便是麾下众幕僚的官职任免问题,以及在将士们面前露脸,好宣告他如今身体健康,再不必投鼠忌器。
这对于梁苏暮而言,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的麾下原本就各司其职,如今不过是把该给名分的给了名分罢了。
他又休养了两天,觉得自己完全恢复了,便命人将众幕僚、将士集齐,简单开个会。
他并不用说别的,在边境待了数年,所有的威信都是靠那一场场胜仗建立。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偷奸耍滑没有意义。
甚至于,他只需要好好站在那里,就可以极大地鼓舞士气。
站在高台上,梁苏暮轻咳一声,而后说起那些老生常谈。
他用内力将自己的声音外放,保证所有人都可以听到。
“前些日子朕受了伤,一直在休养,身体不大好,如今终于好全了……”
“先帝膝下三位皇子,朕是最小的。这些年在边境带兵,朕的本事先帝一直看在眼里……”
“先帝驾崩前曾写下遗旨,明确让朕继承帝位。但京都苏家不服气,联合二皇子一起暗害朕……”
“无奈之下,朕只能回到最亲近的地方——雁门关,朕与诸位将士们的家……”
“感谢诸位一路追随,二皇子睚眦必报,我等既已离开京都,便再无退路,再回去也不会被京都接纳,只是死路一条……”
“朕分明是正统,无奈却被乱臣贼子占领京都。烦请诸位将士与朕一起,待将来天光乍明,诸位皆是匡扶正义之师,名垂青史……”
“接下来,朕将宣布对各位爱卿的官职任免。”
“……”
“……宗瑾为左相,李恒为右相,二人共同打理朝政……”
“……陈将军为大将军,暂代所有军队……”
“……”
一整套的流程走下来,梁苏暮已经累的出汗。
他说的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无非就是安抚军心。
再告诉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啦,别想着回京都还会被接纳之类的。
这并不难,他信手拈来。
接下来的事便是解决住宿的问题了。
雁门关的城主府仅仅一亩三分地,要容纳那么多人实在有些捉襟见肘。
何况他已经称帝,君臣住在同一间宅子里,十分不合时宜。
“臣以为可以将城主府与周围几座宅子打通连在一起,暂做皇宫。”李恒拧眉,提议道。
“臣以为,咱们日后定是要重回京都的,雁门关的皇宫不必修建地太富丽堂皇。”宗瑾也附和着点头。
梁苏暮瞧着二人,十分欣慰,颔首:“的确,何况眼下粮草匮乏,没有那么多钱财修筑皇宫。”
“只是不知这样处理皇后娘娘会不会喜欢……”李恒面有疑虑。
这一下可难住了三人。
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谁都拿不定主意。
毕竟是未来皇宫的女主人,宗月的意见还是十分重要的。
凭宗月与三个男人的关系,若宗月不喜欢如此安排,只怕最后还真的不会如此安排……
三人悲催的发现,此事最终决定权竟不在他们手中!
于是个个仰头看天,再也不说话了。
正在这时,忽有下人一脸喜色进来。
“陛下!”下人拜见道:“皇后娘娘醒啦!”
三个男人霍然起身。
几人彼此对视,皆是瞳孔一缩,神情不自觉沾染喜意。
还是梁苏暮最先反应过来,急忙向宗月住的屋子方向冲去。
宗月的身体还没完全大好。
其余小伤口倒是已经愈合,只有肩膀处的弩箭伤口还没好,缠着纱带尚隐隐作痛。
但望春阁都闯了,这点痛对于宗月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从婢女那里得知自己睡了好多天,宗月喟然叹息。
她是觉得自己狠狠睡了一个美觉,将在那湖面和望春阁十三层消耗的体力全部都补回来了。
至于伤口,根本没有什么太大感觉。
想来也是如此,之所以睡这么久,与她身体的疲劳程度脱不了干系。
正在愣神中,梁苏暮、宗瑾、李恒三人就已经跑来了。
宗瑾、李恒给宗月见礼,梁苏暮则是上前一把抱住宗月。
宗月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深深陷在他的怀抱里。
她低声轻笑起来。
梁苏暮将她搂的越来越近,声音低哑:“你总算醒了。”
“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宗月撇撇嘴,从他怀抱中出来。
“你终于醒了。”她望着梁苏暮,目光星亮。
“对不起。”梁苏暮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垂眸:“是我的错。”
“与你有何干系?”宗月摇摇头:“是坏人的错。”
“明昭帝被我杀了,沈贵妃殉葬,熹贵妃与季家关系不错,可做人质,被我安排到了安全的地方关起来。”
“至于梁苏年……”宗月咬了咬下唇,望向梁苏暮的目光充满歉意:“对不起,我没能将他怎么样。”
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梁苏年对梁苏暮动了手,梁苏年有苏家护着,她无法下手,也下不去手。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梁苏暮颔首,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很庆幸有你。”
宗月听见他的自称,眼神一亮。
与先前一样,他在她面前从来不自称‘本王’,或是‘朕’。
她正想说什么,忽然听见李恒轻咳一声,这才惊觉原来还有外人在场。
宗瑾忍着笑意:“娘娘若是无事就太好了,我们可以商量关于皇宫的事情。”
皇宫?宗月眼神不解,看向梁苏暮。
后者顺势将她揽到怀中,正色道:“他们想将城主府与周围几个宅子合并,充当临时皇宫,你看如何?”
“我没有问题。”他这么一说,宗月就明白了。
不过也确实如此,他们迟早会重新入主京都,雁门关气候不适宜居住,这里的皇宫也只是临时的罢了。
李恒不自觉松了口气。
决定好皇宫所在,他就拉着宗瑾准备离开。
“等一下。”梁苏暮抬手,在二人不解的目光中道:“在皇宫周围给你们划一所宅子。”
“陛下……”李恒神情诧异。
“你照办就是。”梁苏暮摆摆手,赶他们离开。
他们走后,梁苏暮便屏退下人,很快褪去宗月衣物。
宗月:“……”
但她显然误会了梁苏暮,这个男人在她身上那些伤口上轻抚。
“疼不疼?”梁苏暮眸中隐有痛色。
大部分伤口已经结痂,只是没有完全掉落,间或有完全掉落的痂下,光洁的皮肤上出现一道道疤痕。
他的妻子啊!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不疼。”宗月摇了摇头,许是见到梁苏暮眼中疼惜,她显得十分温顺:“为你,我做什么都愿意的。”
“怎么是这么个傻子!”梁苏暮嗔怪她。
“你我是夫妻。”宗月语气坚定:“夫妻本就该是互相提携,同舟共济。”
“不说别的,若换位处之,你可会为了我做这些?”
“那是当然!”梁苏暮昂首。
宗月摊手:“所以我为你做这些,也是甘之如饴。”
梁苏暮叹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为宗月穿上衣服,动作轻柔就好像那是一个十分珍贵的瓷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