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恢复了明亮。
上蜃景消散了。
一零八的手被马骥紧紧牵着,两人轻轻落在御妖司的前庭里,仿佛刚做了一场梦。
“还真是…小怂包,小乌龟,小饿死鬼…呵呵…”
马骥没注意自己喃喃自语到失笑。
一零八皱了皱鼻子,突然开口了。
“才不是小怂包,小乌龟,饿死鬼!”
她认真而委屈的抗议,甩开马骥的手。
马骥愣了一下,然后大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女孩气急败坏。
“我笑你,刚刚明明这么饿,却不饮我的血。”马骥正色道。
一零八想说什么。
是的,当时她确实感受到了体内涌动的对人类鲜血的渴望。但是在欲念交织的浪尖,她的脑海内却有一个声音,勾着她最后一丝心智,警告她绝不能下口。
不知为何,马骥那几滴血散发出的气息,甚至比饭香更让她安心,她甚至生出到一种归属感。
她为自己这可怕的、陌生的念头而猛烈地摇头。
“哼,你这样冷酷的人,血自然也是冷透的,我一闻见那味儿直反胃!”她故作厌烦地气他。
“好啦,要不然,我给你取个名字,老是一零八一零八地叫,外人根本听不懂。”
从未拥有过名字这个东西的女孩,茫然的眼里顿时流露出向往之情。
“哈哈哈好好好!我看就叫小香菜,闻着味道就显形了。”一直潜在灵镜内的明镜突然出现。
“姐姐应当有个姓氏,对了,五行属木,理应姓木啊。那天她的化形术可逼真了,我没看出树枝的一点破绽。”小四子变作的猫咪从庭院的老树上一跃而下,加入讨论。
“木?”她在有限的认知里搜索不到姓木的人,觉得很新奇。
“你何时习得化形术了?已经解锁的法术要在心里有个数目,最好多加练习, 下回遇到危险,才能从容应对呀。”马骥语重心长道。
“怕什么,有你这全职保镖在,现在连咒灵和长老议会都奈何不了她。”明镜忍不住揶揄他俩。
“我心想,要不就叫饱饱吧。你可知道精神胜利法?以后多叫叫自己的名字,就不容易饿了。”马骥建议。
“宝宝还是饱饱啊?神无君也不念清楚。木饱饱,有意思,哈哈哈哈哈!”明镜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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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打扰各位了。”
这时,一个细细的声音孩子声音打断了众人,原来走廊的尽头一直站着一个紫色童花头女娃,一身缩小版的御妖司黑袍,透着几分稚气,眼神却是出奇地波澜不惊。
“紫藤,今天轮到你当班么,暮长老又有什么指示?”明镜熟稔地同那女孩搭话。
“神无君外出探案,肯定未闻最近京都怪事频发,前些日子王爷造访御妖司称家中字画于密室中失窃,思来想去只能是精怪作乱,烦请神无君明日去一趟王府,顺便安抚一下建安郡主。”紫藤不紧不慢道。
“哦,还当发生什么大事呢,原来是郡主大人思念我家主人了啊——”明镜几乎是脱口而出,立即被马骥瞪了一眼,堵住了后面的话。
“我知道了,明日一早便去。”马骥说。
“那就有劳神无君了。”紫藤浅浅作了个揖,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走廊里。
“紫藤这孩子话还是这么少,肯定是跟在暮晨身边太无趣了。”明镜嘀咕着,“哎,饱饱,说起来你俩都是木系的小精怪,以后有什么不懂的法术,你倒是可以问问她,别看她年纪小,其实啊是一等一的制毒高手,我都不敢在她面前移开眼神半秒,就怕不知何时中招了。”
可比起那女娃,木饱饱此刻的心已经飞去了紫藤宣布的任务上面。王府啊,那得比这京城风光再富丽多少去呢,说不定还能蹭顿王府大餐,想着想着,她悄悄咽了口口水。
“带我去!”她拖住马骥的手臂,“我一个人留下太不安全,会被咒灵捉走的。”
明镜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地说,“饱饱,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可不是什么美差哦,特别是王府里的母老虎,我们躲着还来不及呢。”
“老虎啊,那有何难,神无君一拳一个的事儿。”小四子几乎是嗤之以鼻。
明镜绷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不是真的老虎哦,是一个更可怕的物种,你还小,不明白的——哈哈!”
“带你去可以,但你要变成木勺,不能乱跑。”马骥说。
“没问题!”饱饱一口答应下来,摇身一变,就化作一只挂件大小的勺儿,系在马骥腰间的官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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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王府就坐落在聚宝城门内,极尽奢华,那围墙一眼望不到头,马骥带着明镜在门外候着等老管家传话的功夫,木饱饱好奇地观察起来。
没多会功夫,王爷没来,倒是有个嗓音颇为清亮的姑娘赶出来迎接客人。
“哇!马骥!你终于来啦!!”
那姑娘人还没奔来,声音已经将三人环绕。
马骥的脸色不为察觉地更加严肃起来,明镜则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砰的一声,门被大力推开,一个顾盼生辉的女孩探出上半身,云鬓花颜金步摇,见到马骥,脸上立刻绽放出花一样的笑意。
“郡主,失礼了,下官奉命前来调查王府失窃案。”马骥后退了半步。
建安郡主还是激动地扑进了马骥的怀中。
“我好想你,你这一去月余,我都找不到人玩儿了。这两天府中遭了贼却无踪迹,我好害怕呀!”建安郡主瞬间梨花带雨地挤出一丝泪珠含在眸间,木饱饱看着也觉得楚楚可怜。
好像是跟神无君关系很好的妹妹呢。
“郡主,要不你们稍后再叙旧,先让我们进去看看现场如何?”明镜实在忍不住了。
“哦!对,快快进来,爹在里厅等着呢。”建安直起身来,但双手仍环在马骥的颈间不肯松开。
郡主牵着马骥的手,直接拖到了大门内,一路就拉到了正堂内。
建安亲王在堂中央背着手踱步,看到马骥和明镜,连连叹气。
“神无君可算是回京了。我这家里的宝贝是一天天眼见的少下去,损失无法估计,这可如何是好,真是急死本王了!”
“您稍安勿躁,事发地点是在何处啊?”马骥挣脱了建安郡主的手,走到亲王跟前。
“这…好似没有什么规律啊,书房、库房、几个厢房,包括这大堂,都丢过,而且最最奇怪的是,字画是从框内直接消失的,那装裱都还完好无损地挂在墙上。”
建安亲王一指北面墙壁上的画,连木饱饱这下也看到了,那画框内空空的,不,应该说是纸上原本的画作,凭空消失了。
从没见过这等怪事,因此也无从解释如何不破坏画纸,却将画作盗走。木饱饱的脑袋盛不下这么复杂的问题,直接罢工。
马骥靠近那面墙上下仔细观察,未见异样,他又拿起画框取了下来。
“神无君,你手里这幅画正是今早丢失的八仙图!真迹价值连城呐!”亲王痛心疾首。
马骥将画框递给明镜,明镜也检查了一遍,摇摇头还给了他。
“主人,此物并无异动。”
就在此时,谁也没注意到,木饱饱却清楚地瞧见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那白纸上浮现出来,借力一跃而起,竟跳到了马骥腰间系着的文书卷轴上,而后一下不见了。
眼看马骥放下了画框,准备去书房察看,木饱饱着急了。怎么能这样放走这个可疑人物呢?
没有多想,小饭勺从马骥的官符上挣脱掉落在地上,瞬间化为人形,扑倒在马骥的怀中,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腰际。
“你?!”马骥震惊。
“有精怪!”木饱饱大呼一声。
“喂?!你谁啊?摸哪里呢!你快松开哥哥啊!!”建安郡主这把火瞬间点着了。
“不行,这里面有妖怪!”木饱饱目不转睛地盯住卷轴,死死压住,从马骥身上取下。
“饱饱,你确定?”明镜赶紧上前握住文书。
她狠狠点头,“嗯!我就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
“你在哪里看?!”郡主彻底懊恼了,“不行,你说清楚,你和哥哥是什么关系啊,你附在他身上做什么?”
“别闹了,外人面前成何体统!”亲王发话。
郡主委屈地暂时收了话,闷闷不乐地站到爹爹身后。
明镜用灵镜设置结界后小心地展开那卷轴,扫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
“主人你看,这,这诏书内容甚是奇怪啊!不对,有人篡改了诏书,原本肯定不是这么写的啊。”
众人一起凑上前看,只见那白纸黑字早晨还是授予马骥在王府的搜查特权,此刻却清清楚楚写着:“因罪臣马骥私自放走咒灵,即刻押回马府抄没家产”。
“这,不可能?!”建安郡主急的快哭了,“爹,圣主肯定是冤枉马骥哥哥了!”
“不对!”木饱饱瞥见桌上的茶壶,灵机一动,拎起壶子倒出一杯热茶,直接泼在那文书上。
“哎哟!要命啊!烫死我了!”
不知哪里冒出一个人声。
随后,那卷轴上的文字逐渐幻化变样,同时,一个单薄的人影从纸上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