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徐甘心绪极不安稳,夜里翻来覆去,迷迷糊糊,却是睡不踏实,恍惚中只觉有人提过来一叠信纸,居然那样好看,粉红色,带着云母光泽,徐甘一阵喜爱,拿在手里摆弄,那人突地抢过徐甘手中信纸,信纸飞快划过徐甘手指,划出一道细细口子,不多时从那细细口子中渗出汩汩鲜血,却是怎么也止不住,跌落在徐甘雪白的亵衣上,白雪映红梅般刺眼,直到自己被这不断涌出的鲜红血液淹没,淹没。
徐甘一阵心悸,惊醒来,天空已经现了白,刚要起身,却发现傅青主就坐在地上的椅子上,看着自己,仿佛猛虎盯着猎物,不禁妈呀一声,惊魂待定,急忙用手拢了拢头发和衣衫,见发髻还在,衣衫整齐,这才开口道:“你怎么进来的,干什么坐着不出声,瘆得慌。”
“你那大门五六道门栓还不是一样,何况这西屋就一道门栓。”
“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做什么爱撬门压锁的勾当,吓死人”。徐甘嘟嘟囔囔。“公子到底有什么事吩咐,不能等到白天?”
傅青主不再理会徐甘的牢骚,心道反正你也是命不久矣,道“自然是觉得到了时候”。
徐甘一阵欣喜,面上几乎笑成花朵,跳下炕来,也没顾上穿鞋,赤着脚站在地上,道:“真的吗?公子是要给我解药了吗?”
傅青主看着徐甘赤脚站在地上,不禁一皱眉,心道,贱民就是贱民,邋遢,这地上不知多脏,也不怕脚底生疮,只是瞧着平时日不修边幅,邋里邋遢,这一双脚倒是白嫩过脸皮,男生女相,轻浮之相,难怪平日里毫无顾忌。
傅青主在心里将徐甘从头到脚嫌弃了遍,才开口道:“我这里有一件事,办好了,就是你盼的时候到了”。说罢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徐甘。
徐甘一听送信,心中一愣,心道我这家里根本没有笔墨纸张,这人神了,哪里弄来的?徐甘接过信件一看,居然是粉红色,泛着淡淡的青草树木的味道,想起刚刚所梦,不仅手指一抖,居然右手指头上真的一痛,划出一道细口。
“快快止血,止血,好痛”。徐甘方寸大乱,梦中汩汩的鲜血似乎正中自己的手指涌出。
“别叫了,哪里有血,只是一道白痕,这大呼小叫的,用的着吗”?徐甘低头一看,果然就只有一道白痕,徐甘揉了揉双眼,再看,心一下子放下了,还好还好。
“送到阳关城傅家,找那朱管家,别人问起,就说听说朱管家想要购些青梅子煮酒用,说你特别带了样品,让朱管家瞧瞧”。
徐甘念叨着:“傅家,青梅子煮酒用”。又想到刚刚在店面上听那两人所说,猛然抬头,脱口而出:“公子,你不会是傅青主吧?”
傅青主倒是没有想到,这几句话,倒是让这贱民听出了门道,想到他此去无回,眉头一挑,挺直了腰背道:“你倒是机灵,正是我,怎地你一个乡野贱,嗯小民也知道傳家?”
徐甘道:“那是自然,小人早听过公子威名,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公子神俊非凡,悲天悯人,神仙一样的人物。”徐甘有意给他戴高帽,心道我卖力夸你总是不错吧。
“十里八村,我怎么看你这十里之內没有一村呢?哪里有的八村?悲天悯人,我还真不知世人是这样认为?”傳青主看着徐甘,心道贱民果然多小人嘴脸,马屁。
“人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公子小人就是仰慕您,肚子里词穷,学了几句文词,谁知道画虎不成反类犬,嘿嘿”。
“没词还知道画虎成犬?”
徐甘心道这人大概是个棒槌,夸你就听着得了,创根问底的。赶忙道:“公子我送信去”。说罢转身就要走。
“回来”。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徐甘回身问道。
“把衣服穿好,把你脸洗干净,记得带上袋青梅,做戏做全套”。
“是了,这着急去给公子办事去,忘形了。”徐甘穿上衣服,胡乱洗把脸。
“公子,没有信物给小人?要朱管家带回信吗?”
“不用信物,你只需按我交待的说就行,也无需回信”傅青主一皱眉,心道真是麻烦。
徐甘带着一袋子青梅,骑着自己的小萝头绕过山脚,却不再前行,停下抚着它向鬃毛道:“哎!你说这信,总觉得怪怪的,你说呢?我偷看一下,好吗”徐甘对早上那个梦心有余悸,小骡子哪里懂,对着徐甘“咴恢”叫了两声。徐甘阵欣喜道:“我得看看,你也这么想的?”
徐甘将小萝卜头拴在一棵小树下,一地青草刚刚泛黄正是美味之时,小骡子低头只顾品尝美味,哪会去管自己主人。
徐甘从怀中掏出那封书信,那书信封口处居然还有红蜡印章,徐甘心里一阵骂,这人也太贼精八怪了。这事事算计,想看倒真是麻烦了,徐甘正在发愁,着满口大牙的小萝卜头,一嘴将那信叨到嘴里。
徐甘急忙喊道:“别咬,不能吃!”
徐甘从小萝卜头嘴里抢救出那封信时,已经伤痕累累,但好歹还是一个全尸,从信的破口,徐甘轻轻掏出内瓤,展开书信,只见信中写到:阳关城东南五里哨子山下满庭芳,第二行赫然写着“除送信人的”。
徐甘一看,心中一阵气恼,大骂道:“什么东西,狼心狗肺,活该你太监,死太监,死太监”。徐甘骂了半天也骂不出什么新花样,觉得没什么便不再做声,靠在树上,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