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笑着点点头,说道:“正是晚爷当年给的。”
“还有这回事?”我惊问。
“当年晚爷出去寻官职,因怕我生计艰难,故而临走时将这枚玉给了我。我原本是个粗人,也不懂这些个玉啊佩的,只是瞧着这东西极好,心想大概是鱼家的家传,若是轻易卖了怪可惜的,所以这些年一直贴身收着。”朝云笑着道。
“这原是一对儿双卯,太子说他的玉是国主赠他的诞辰之礼,十八年轻易不离身。只是为何另一枚却在老爹手里?后来又送了云妈妈?”我疑惑不解。
鱼老爹转过脸去。
我追问道:“老爹,你是从何得来这枚严卯?”
“这是我在玄方山时,捡来的。”鱼老爹不情愿地答道。
“果真是捡来的?”我问。
“若非捡来的,似这般的东西,我又怎么可能随意给人呢!”鱼老爹忽然被问恼了,高声叫道。
朝云眼看鱼老爹与我便要起争执,连忙起身劝阻:“罢了罢了,那便当它是捡来的。一块石头而已,又值什么?”
说着,将严卯交到我手里:“这东西我本也不打算长久收着,今日既然说起来了,正好还回去。”
我看着回避问题的鱼老爹,心里充满疑惑。
朝云将筷子递上,语气嗔怪道:“你们再不吃,这稀饭可就要放稠了!”
鱼老爹与我本来父女一脉,也没什么可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听了朝云这番劝,便都依言,安生坐下来吃饭。
于是此事鱼老爹与我都默契地选择了回避,谁也没再提。
过了几日,我与鱼老爹正在前厅闲话,渠荷进来说,门外来了宫里的使者,让我与鱼老爹赶紧出去迎接。听见是宫里来的,鱼老爹与我都有点惊讶,于是匆匆忙忙换了朝服,出去看怎么回事。
却只听见使者捧着圣旨说了好一番褒赞之词,末了又赐下许多御赏来,十分意外。接了旨,我们毕恭毕敬将使者送了出去,临走鱼老爹还不忘塞了好些茶水心意与他。
使者拿着孝敬,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鱼老爹果然是在官场的泥地里打了十几年滚的老泥鳅,一身泥巴又臭又滑。我心里叹道。
我将赏赐之物取出一半之数赠予朝云,毕竟营救太子之事她出力颇多,然后留下部分家用,其余皆换成米粮分发给附近的贫民,另外盘算着办个粥厂,每日发粥,救济那些无家可归的乞丐。
自到南域,便不比在万寿行宫那般事事有宫里现成的例子做安排,家中琐事桩桩件件皆需亲自决断,朝云虽是个料理家务的能手,却不擅长主事,而鱼老爹是向来不问家里琐碎的,所以担子最终都落到我的肩膀上,但凡拿主意的事儿都由我来。
我分派完这些繁琐事务,便趁着闲暇,坐在廊上,边纳凉边翻看账本,对一下收支。正好好看着,一阵狂风卷来,将帘子都几乎吹断。
我头也不抬,便知道是谁来了。
“小鱼娘子这般勤谨,何日学成到本王的宫里去做管账的先生?”赤蔹戏谑道。
“不知尊驾所来是为何事?”我边翻账本边问。
“你赏了本王的侍女吃月饼,本王是来谢你的。”赤蔹笑嘻嘻凑上来。
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现在来可什么都没有了。”
可不是嘛,最后几个月饼已经分给蚝姝与巧斑带回去了。
“本王才不是来跟你讨月饼吃的!”赤蔹犟嘴道。
我听出他的口是心非,合上账本,说道:“你若是想吃,我倒是可以给你做几个。”
“那……那你就快快做来!”赤蔹一下蹦到了我面前。
我忍不住笑了:才一句话就绷不住了,还说不想吃。
于是我到厨房里,系上襻膊,围上作裙,开始和面调糖。
赤蔹早已跟了进来,巴巴看着我,浑像个偷师的。
“你进来做什么?还怕我落毒不成?”我打趣他。
“我……本王进来是为了看你如何鼓捣个法!你且做你的,管这么多做甚?”赤蔹涨红脸说道。
“你若想学,我倒可以教你。”我大大方方说道。
“天大的笑话!本王堂堂潜光角龙,管辖万里水域,居然去学做月饼?这若是传出去了,本王还要不要混了?”赤蔹嚷道。
“……”我无言以对。
“好吧,当我没说。”我低头继续揉面。
“咳……嗯,其实月老每年也会制月饼在月宫办仙会款待众神。只是那老倌上了岁数,五味失调,制的月饼不大好吃。”赤蔹道。
说着,又不大情愿地扭捏了一下,小声说道:“没有你做的那些好吃……”
“所以你去月老的仙会就是为了去吃月饼的?”我揉着面问。
赤蔹撇撇嘴:“月老每年也就做一回,本王是凡界的神籍,比不得他们在天界的日里时常见,有这东西本王自然是要去吃一吃的。”
听见这话,我心里想道:龚鲵不晓得是否喜欢吃月饼?我倒想做几个给他尝尝。那日仓促,竟也没给他带两个,实在是可惜。
“其实我也爱吃月饼。”我笑着说道,“说句没出息的,我每年从端午就开始馋月饼了。”
“真的?”赤蔹问。
“这话难道还有诓你的?”我翻了个白眼。
“嘿嘿,本王也差不多。”赤蔹笑嘻嘻道。
“真的?”我问。
他诚恳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
我们相视一笑。
“你想吃什么馅的?”我问。
“不拘什么馅都好。”赤蔹道。
“拿五仁做给你吃。”我逗他道。
“额,还是换一个吧……”他皱皱眉。
“豆沙如何?”我问。
赤蔹咂咂嘴:“使得使得。咸蛋黄也好吃。”
我笑了,“那便都做。”
说着,抬起手去拿放在柜子上的咸鸭蛋,装在袖子里的枣子却不慎掉了一颗出来,落到了案上,滚了滚,正好被赤蔹看见了,替我捡起来。
“小鱼娘子,你这枣子,是烁焰给你的?”赤蔹眯眼看着我。
“奇怪,这枣子又不曾写名字,你是如何知道?”我一脸疑惑。
莫非他还能嗅出来龚鲵的味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