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正听着道祖的法会,他无端端的就把本王拉到凡界来。”赤蔹气呼呼说道。
我叹了口气。
龚鲵虽然收走了玉佩,但是我与他之间仍有缘络,我方才遭遇险境,扰乱了他的心绪,使得他无心听法会,所以拉了赤蔹来救我。
“潜光君,上神与人的缘络是建起便不可解的么?”我问。
“真是痴!凡事有结便有解,缘络自然也不例外。”赤蔹道。
“那,要如何解呢?”我追问。
“缘络在三天四界只有昊天龙族可以与人建立,以血为连接,予者称为缘,受者称为络,一但连接,络者便可随时感知缘者的心绪。若要解掉缘络,一则予者或受者元神亡散,二则是去涅冥山天池中浸七七四十九日,便能洗净骨脉。”赤蔹解释道。
“涅冥山天池?这么说来,解开缘络其实很容易?”我道。
我心想,龚鲵如今这般厌恶我,早晚会将缘络解去,断却与我的心绪关联的吧?想到这里,内心隐隐作痛。
“哪这么容易,涅冥山天池水极冰寒,神仙虽然不惧寒暑,但被那里的水浸上一日,百年修为都要散去,十分折损修为仙寿。”赤蔹道。
这么说,龚鲵若要与我解缘络,便要忍受四十九日的冰寒,散去近五千年的修为,还要折损仙寿。
我的心里十分不忍,恨自己当初草率与他结了缘络。
“好端端的问起这个,莫非你与云瑶君建有缘络?”赤蔹狐疑地看着我。
我低头不语。
“所以他今日才连道祖的法会都逃了,赶来救你?”赤蔹大吃一惊。
我依旧没有说话。
赤蔹忽然痛心疾首,仰面哀嚎,“小鱼娘子!你竟这般狠心!放着本王这个富甲天下,玉树临风的夫君你不要,去与他结什么缘络!哎哟呵!”
说着,连连跺脚。
“我当初也不知道会这样……”我喃喃自语。
“哎哟呵!真教龙伤心!真教龙伤心呐!”赤蔹扯着嗓子干嚎。
此时朝云带着蚝姝与巧斑从市集采买回来了,一进门,看见家里一片破败不堪,又见我抱着不荒坐在门柱旁,赤蔹在一旁高声哀嚎不停。早已惊得魂都丢了,只当是不荒被害了性命了,也来不及听仔细赤蔹叫喊什么,就赶紧冲了过来。
“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荒这是怎么了?”朝云流着眼泪,拉着我的手问道。
“家里遭遇了祸事,但不荒算保住了。”我道。
说完,我扭头对蚝姝吩咐道:“你去请老爹与道长回来。先莫与他们讲家里的事,免得老爹听了心里急,赶车出了差错。”
蚝姝点点头,放下手里的东西便转身跑着去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朝云一边擦泪,一边问。
“等老爹回来,我再详尽与你们说,现在先把不荒抱回房里安置。”我道。
朝云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
巧斑生得高大,轻轻松松便将不荒抱到房里去了,朝云也跟着过去帮忙铺床整褥子。
我扭头对赤蔹道:“今日多谢潜光君出手相救。”
“谁要你的谢!”赤蔹将头一扭,委屈说道:“你心那么善,却为何总对本王这般狠心,从不心疼心疼本王呢?”
说完,翻身一跃跳上云头,走了。
真是一尾情绪不稳定的龙。
不多时,鱼老爹他们回来了。
马车一到家门口,鱼老爹便跳下车跑进来,见我在廊下站着等他,赶紧将我拉过去从头到脚看了又看。
“这么快,老爹定是赶着快马回来的。”我笑着道。
“你让蚝姝急急忙忙来喊话,我瞧出不对劲,心里料想定是家里出事了。我们渔具都没来得及收,丢下便回来了。”鱼老爹着急道。
“小半年才出去钓一趟鱼,却赔上了两副渔具。下回你若再想去,我可不依了。”我嗔怪他。
“妮子还有心情说笑!这家里乱成这样,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还不快让我好看看有无闪失!”鱼老爹拍了一下我的手臂,担忧地拉起我看了又看。
“当门站着风大,我们还是进去说吧。”不妥道长提醒道。
到了前厅,我便将早上五丹道长如何来的,如何走的,不荒如何受伤昏迷,渠荷与园莽两人如何没的,讲了一遍。
我心里难受不已边流着泪边讲,他们也早已伤心落泪,毕竟如家人一般说说笑笑相处了许久,心里都有感情。
朝云眼泪更是断线的珠子一般掉,前些日子她还手把手教了她们裁衣裳,做女红,如今突然人就没了,教她如何不伤心呢?
“她们前日还新绣了荷包拿来给我看针脚……”朝云一边擦眼泪,一边将荷包拿出来看。
一个是映日荷花,一个是柳叶拂风。
“我瞧着丝线绣得疏,还想着夜里替她们补补色,明日再拿给她们的。”朝云哽咽着说道,“谁知道人就这么没了,连个收埋也没有。”
她哭着说,我们心里难过,都跟着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鱼老爹见我哭得伤心,挪过身来,拉住我的手拍了拍,说道:“罢了罢了,任怎么哭也哭不回了。她们都是有修为的,将来依旧还是做仙子的。明日我们将她俩的旧物收拾一番,立个衣冠冢,以寄哀思。”
一边又拍着我的背,宽慰我:“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我们这些留着的人不能伤心坏了身子。”
“这话有道理。你们坐在这里就算阖家一齐哭,昼哭到夜,夜哭到明,也是无济于事的。”一直没有说话的不妥道长突然开口道。
“你这道长,忒狠的心!不知你那副心肠究竟是生铁灌的,还是黄铜铸的!怎就这般硬!”蚝姝脸上挂着泪珠,愤然骂道。
这样话我好像也骂过。
天地不仁,神佛对凡界的事也不仁,凡人肝肠寸断的生离死别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微末小事。
“罢了罢了,你们在这里继续哭,我还是回屋去吧。”不妥道长两手一摊。
“道长是看空生死的神仙,自然是不惯大悲大喜的。”我站起来擦掉眼泪,对鱼老爹他们说道:“我与道长有话要讲,你们先去看看不荒。”
朝云与蚝姝、巧斑依言,边擦着眼泪,边往房里去看不荒。鱼老爹凑了近来,沙着嗓子问我:“连我也不能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