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朵云头正在你追我赶,互相伤害之际,忽然天边又来了一朵云头,于是三处云头缠在一起,斗得昏天暗地,难舍难分,我在底下看得心急火燎,不知究竟。
毕竟作为一个凡人,我的平生最大爱好便是八卦。
斗了不知多久,那妖道被两面夹击败下阵来,于是故技重施放了一道黑烟,卷起云头逃了。
赤蔹哪里肯依,调转云头便要追。
此时,一直与我在地上静默无语观战的道长忽然大喊一声:“穷寇莫追!追之不妥!”
声音震耳欲聋,将赤蔹脚下的云头都震得像豆腐块一般晃了晃,赤蔹只得按着云头朝我们落下来。
啧啧,没想到这不妥道长的丹田内力如此了得,我见过上一个这么厉害的还是天界的云善仙子。
另一驾云头也随着赤蔹一同落下了,下来一位谦谦有礼的青衫公子。
“这位是谁?”我问赤蔹。
“他是仙尊第三子,飞虡殿下——麒翡。”赤蔹介绍道。
“莫不就是龚……额,烁焰的弟弟吧?”我道。
“正是。”麒翡彬彬有礼答道。
我看了看他,只见他生得一副温良敦厚的模样,与龚鲵眉眼间透了点相似的英气,只是龚鲵生得爽朗大气,这位麒翡殿下眉目中却有一股隐忍与愁情。
这面相看着似乎不是龙,我不懂就问:“飞虡是何神仙?”
“麒麟在天为飞虡,在地为勾陈。”不妥道长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据说龙与牛相配所生为麒麟,难怪他的容貌隐约有青牛之相。
“你会望气?”不妥道长问我。
“略懂而已,我喜欢观摩人的模样。”我道。
“琢磨这些做什么?快将本王的月饼拿出来。”赤蔹不耐烦道。
“什么月饼竟教潜光君如此珍视?”麒翡好奇。
“这可是本王亲自做的饼!”赤蔹抱着饼道。
我一脸黑线:好不要脸,明明什么都没做,光在旁边添乱,居然说是自己亲自做!
“天下奇闻!堂堂潜光角龙,一方域主,居然还会做月饼!”麒翡啧啧称赞。
赤蔹臊红了脸,看了看我,我早扭过头去了:“这话可不是我传的!”
“潜光君武能领兵,文能做饼,果真是天下奇才。”
一阵熟悉的幽香,龚鲵款款而来。
“云瑶君殿下偷得果子,本王难道就做不得饼么?”赤蔹反唇相讥。
见了龚鲵,我早已迎了上去,拉住他的衣袖,欢喜问道:“龚鲵仙家,你怎么也来了?”
“我正好路过,便下来看看。”龚鲵对我微微一笑。
“同是神仙,本王来时怎的不见你这般亲热?小鱼娘子,没想到你竟如此厚他薄我,教龙伤心。”赤蔹气呼呼将头一扭。
我不理会他,向不妥道长与麒翡说道:“今日难得欢喜,不如一同到寒舍尽兴一聚?”
二人还未及答话,赤蔹却抢白说道:“你们欢喜你们的,本王不得空,先走了!”
说完,将头一扭,踩着云头便去了,留下个伤心的背影。
哎,好小性儿的龙!
“不必管他。”龚鲵道。
于是我领着三人归至家中,摆了席面,一同欢聚。
这种时候,鱼老爹自然是要出来相陪的,与众人一并见了礼,便坐下来闲话。
不妥道长说他道号洪荒,虽做了道士,却不过是个云游四方的闲人。
我饮了酒,有些醉意,便大着胆笑着逗他:“道长,你成日家挂在嘴边说不妥不妥,不如称作不妥道长还更贴切。”
不妥道长哈哈大笑,“那从今日起我便改了吧。”
龚鲵与麒翡是变幻的人身,坐在席上略说了一席话,同我们饮酒欢笑。
聊不多时,不荒下学回来,也少不得过来一番见礼。
“不成想还能遇见熟人。”不妥道长醉醺醺看了看不荒,问道:“小儿郎,你叫什么名字?”
不荒怯生生道:“我叫鱼不荒。”
不妥道长闻言,大笑说道:“你应该叫小文曲。”
“等我将来考了状元,便是文曲了。”不荒笑着道。
好家伙,我老弟的梦想这么有出息。
不妥道长被不荒这回答逗得哈哈大笑,“老夫拭目以待。”
于是一连饮至夜深,都醉倒了。
不妥道长醉眼迷离,嘴里嘟囔道:“有龙有鱼有麒麟,有水有蚝还有花……”
都被我听见了,于是东倒西歪凑近龚鲵耳边,笑着道:“龚鲵你瞧,道长喝醉了,编起歌来了,真好玩儿。”
龚鲵抬手抚了一下我的头发,然后从衣袖里掏出两粒枣子给我。
我见了枣子,想起白日里赤蔹与我说的那番话,于是拉着他的衣袖,大着舌头说道:“龚鲵,你……你莫……莫再给我摘枣子了,树都秃……秃了。”
龚鲵温柔地看着我,宠溺一笑,拍拍我的脑袋,嘱咐道:“你要记得吃。”
我迷迷糊糊的,拿了枣子,冲他点了点头。
然后龚鲵回过头对麒翡说道:“我们回去吧。”
麒翡依言起身。
龚鲵朝我一个挥手将我送到床榻上,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然盖好被子了。
于是我趁着酒意,乖乖地合眼安睡,依循道法规律去了。
之后不妥道长本要辞行,迎头却遇上夏蛮发兵越过西州来攻打南域,太守命人抵御数月才渐渐平息,于是不妥道长滞留鱼府至今。因他学识渊博,禅机玄道皆很深厚,鱼老爹将他奉为上宾,与他每日相谈甚欢。
夏蛮虽然败退,南域却因饥荒引得流寇四起,近来又传出有人四处贼害路人性命,引得一郡百姓人心惶惶,于是学塾也停了课,不荒只得回家来,每日拿了书本,向鱼老爹讨教几个字。
时间一晃到了重阳,因内忧外患动荡不定,圣殷举国上下一片肃杀,所以我们一家便没有去登高插茱萸。
这日,因窗纸老旧,我与朝云裁纸糊窗子,给宅子添点鲜艳,便当过节了。不荒闲来无事也过来凑阵,于是三人说说笑笑,忙得不亦乐乎。
正裁好了纸,端了浆糊预备粘上,不妥道长背着手走过来,瞧我们玩得热闹,便也凑来看一眼。
“这般热闹是做什么?”不妥道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