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令一手拿着书信,一手拉着我的衣袖,哭得泪人儿一般跪倒在我面前,令我好生尴尬——我不过送了封书信,哪里好意思受这样的大礼?
“小女子不敢受韩将军如此大礼,请韩将军快起来。”我劝道。
韩令挂着满脸泪水,呲溜着鼻子,哽咽道:“实在见丑了。鄙人有个毛病,一伤心痛哭便会膝盖软不受力,故而跪倒在地。”
我一脸黑线。
这……真的是掌兵守关的将军?
靠他护送太子去圣都真的没问题么?我不禁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我见韩令拿着书信呜呜咽咽跪在地上,心里老大不忍,只得劝道:“无妨无妨,请将军赶紧同我去驰援殿下。”
“保护殿下乃是韩某万死不辞的职责!”韩令抓着书信义愤填膺说道。
“韩将军果真忠义之士也。”我赞道,“请将军速速驰援殿下,莫在此做儿女之态,贻误了殿下时机。”
“那个……能否请姑娘扶我一把?我此间膝盖无力,一时急切起不来。”韩令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我只得挂着一脸黑线将他扶了起来。
韩令当即点了兵马,轻骑简装随我出城。临出城前,我又让韩令秘密派人往各处去散播太子被流寇劫走,如今还尚在人世的消息,且嘱咐他们要散得越广越好,说得越乱越好。
韩令虽然不解,但也照办了。
于是一柱香功夫后,我便与韩令领着与一支精锐部队,到关外同鱼老爹汇合。
鱼老爹见我乌泱泱领了一众人马出城,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朝我默默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车也不晕了,带着我又是一路驰骋,与韩令火急火燎赶往农户。
回到农户,朝云一脸担忧拉着鱼老爹看了又看,十分挂心。
我将白玉佩交回,向太子复命,太子惊喜万分。
他大概没想到我真能领着救兵回来见他。我心里小小得意了一番:哼,莫要小觑我,虽然我别的事儿干啥啥不行,但胡诌八扯绝对是我的强项。
韩令进来拜见了太子,二人叙了主仆情谊,众人商议对策,韩令提出要护送太子即刻出发回圣都。
“不可。”我阻止道。
“为何?”韩令疑惑不解,“太子殿下失踪月余,陛下在宫中心急如焚,接连处置了许多官员,此时平安无事,正应日夜兼程赶回圣都才是,鱼姑娘为何阻拦?”
“且过了今夜,明日看过形势方可。”我道。
“此话怎讲?”韩令不解。
“我们从长宁关散播的消息一夜后便有收获。”我道。
太子听完我这话,细想了一下,赞同道:“这招便叫打草惊蛇。”
没错,此时南域的夜一片祥和宁静,而那些消息所到之处必定会惊起一窝草蛇,待打完了才可放心启程出发。
既然太子应允,韩令自然不敢违背,只得恭敬听命。
“一旦殿下生还的消息传出,必然险象环生,须早做准备。”我对韩令嘱咐道。
“保护殿下之事,无须嘱咐,韩某定当为殿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韩令慷慨陈词。
“韩将军果真豪迈之士!”我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捏了把汗:但愿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爱哭之人,若是两军阵前对峙,他忽然心里一悲,往敌将面前一跪,那圣殷国祚可就玩完了。到那时,不仅我白辛苦管这一场闲事,连鱼老爹的一魄也白白丢了。
待一切商量妥当,已是深夜,鱼老爹与我辞了众人,便一同回家。路上鱼老爹问我是如何请来韩令,于是我将事情前前后后对他讲了一遍。鱼老爹听完直呼大胆,说我一不小心可能就要没命。
“哪有这么严重?我不过是利用韩令的好奇心引他出来见我,我才好试探他,同他说太子的事,二来我这么明目张胆喊出话来,还方便了我散播流言,一举两得。”我道。
“这也就罢了,只是你临去长宁关前同朝云交代的那番话,我却没听明白。”鱼老爹道。
“有何不明白?”我道。
“你说闻有国丧再伺机而动是何意?”鱼老爹问。
“有何不明白?”我道。
“你说闻有国丧再伺机而动是何意?”鱼老爹问。
“既有国丧,便说明贼人阴谋得逞,江山易主,大局已定,那时不论太子是死是活,皆已失势。诸侯相争必然会分裂国土,造成群雄并起。当狼都在争肉,便不会有谁去理会掉在地上的两粒米,所以唯有到那时,不荒他们才能趁乱保命。”我解释道。
说罢,我叹了口气。
普通凡人生而在世真是坎坷,但凡豪强霸势随便衣角撩起点儿风都能被吹死。
“我从前竟不知你有这城府?你这心思即便是去做个狗头军师也绰绰有余了。”鱼老爹感叹。
我笑嘻嘻道:“我从前也不知老爹的马车能赶得比镖还快,不去做传驿使都委屈了人才。”
“妮子嘴真毒。”鱼老爹将拉缰绳的手腾出一只,敲了敲我的脑袋。
回到家中,蚝姝与巧斑急急出来相迎,卸车的卸车,喂马的喂马,转头又奉上了茶点,很是殷勤利落。
不荒也还未曾睡,点了灯在廊上看书,许是夜深目涩犯困,此刻正打着盹儿强撑着身子,远远见了我们,甚是欢喜。
“老爹,你们可回来了。为什么事去了这样久?晚上给你们留的酱焖黄鸡,到这会子肉都放柴了。”不荒揉着眼睛道。
“老弟,你前世当真是与鸡有仇么?”我打趣他。
“你卯时三刻还要早起上学,深夜却还在此读书,仔细明日在学堂瞌睡,挨先生训斥。”鱼老爹心疼道,“我与你姐姐都无事,你快早去歇息。”
“是,我这便去睡。老爹,你与老姐也早些安置。”不荒合了书,欢欢喜喜地回房去了。
我叫来蚝姝巧斑,嘱咐她们道:“现下家里无事,你们可早去歇息,明日天一亮你们便去城里四处听闲话,若听到些什么有趣的见闻,回来都复述于我。”
二人领了命,便下去了。
我和鱼老爹因白天事多劳累,早已身困眼乏,略略聊了几句便各自回房安置了。
翌日,我起身走到廊下,还没站稳,正在院里洒扫的蚝姝与巧斑见了我,便纷纷丢开了手里的家伙,争先恐后飞奔到我跟前,满脸兴奋对我道:“姑娘姑娘,大新闻!大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