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集全圣殷的民脂民膏供养起来的,讲话都冒油星子,我心里想道。
“冤枉啊!”鱼老爹叩头道。
“你冤枉?这是御史台参你的本,你自己个儿好好瞧瞧吧!”国主将案上一本奏章扔到地上。
鱼老爹将奏章拿过来看了看,拱手叩头道:“臣冤枉!”
国主气得将头一扭,一旁的大司马早就绷不住了,急急跳过来:“鱼向晚!你身负皇恩十余年,竟做出这等欺君罔上,图谋不轨之事!还不快以死谢罪!”
“父皇!即便有罪,也该先交有司诘问,查清事由再论罪状,怎可几封弹劾就草率定夺?”太子进言。
御史大夫朱执暄站出来横插一句:“鱼向晚父女二人包藏祸心,欺君罔上,其罪当诛,难道殿下要替二贼遮掩,蒙蔽圣听吗?”
大司马冷冷一笑,“二人虽是东宫官僚,然而殿下护短也该有个度,在陛下面前回护罪臣,可是大不敬!”
太子的话被左一句右一句地弹了回去。
国主看了看争论不休的两波人,怒上心头,呵道:“来人,速将南域鱼氏打入死牢!”
“且慢!”
我上前恳求道:“恳请陛下准许小臣申辩两句!”
众人皆惊愕住了,登时厅里静作一团。
“天理昭彰,你还有什么可强辩的!”朱执暄忿然道。
太子向国主座前一跪,“父皇,儿臣恳请父皇先听听鱼舍人的辩词再做决断。”
国主连忙让殿前长侍扶起太子,然后转头对我道:“那朕今日就听一听你还有何话要说。”
“多谢陛下恩准。”我叩头谢恩。
我站起身,对参奏的大臣问道:“不知诸位大人是以何事为凭据参奏小臣父女欺君罔上,图谋不轨的?”
大司马冷冷道:“事到如今,鱼舍人何须再装疯卖傻?若有不明,只将地上的奏章捡起来自己看看便知道了。”
我依言,将地上的奏章捡起来郑重其事看了一遍,“这奏章上明白参奏两件事,一是鱼大夫诓病辞官之事,二是鱼家与罪臣钟直交好,私下曾结姻亲之事。”
“你知道就好。”大司马倨傲地翻了个白眼。
“小臣新授官印,对朝堂旧例不甚明了,大司马乃是两朝元老,谙熟典故,所以今日小臣想斗胆问一问大司马。”我道。
“问什么?”大司马提防道。
“向来臣子老病,都有告老还乡的先例,为何鱼大夫老病辞官,却成了诓病了?”我问。
“鱼向晚并无疾病,却以此为由诓骗陛下,赚得陛下的同情,如此目无君父,乃是欺君罔上之罪!”大司马愤然答道。
“此言差矣,家父回南域时的确水土不安卧病良久。”我道。
“胡说!既然老病不堪,如何还能营救殿下出南域?此事妇孺皆知,鱼舍人还能强辩不成?”大司马睁大眼睛。
我不慌不忙道:“常人亦有个三病两痛的,何况鱼大夫是将近耳顺之年的人?长途跋涉有个头疼脑热也是平常,幸得陛下天恩庇佑,才熬过了病痛,恢复如初,今日得以效力东宫。”
“放屁!”大司马破口大骂,“五十好几的人,大病一场说好就好不说,竟还能再回来圣都做官?南域的赤脚郎中倒比太医院的大人们还顶用了!”
“鱼大夫十余年主掌观星台,也是修身养性之人,况且返乡路上得的原不过是场累病,只因鱼大夫心系陛下,恐自己老迈误事所以才急切辞官,不承想,在陛下天恩庇佑之下,在南域细心将养了一阵便好全了。”我解释道。
大司马跳起脚来:“你强词夺理!既已老迈无用辞了官,那又何必再回来?”
我语辞恳切道:“那是因为殿下仁厚宽宏,以礼相聘,鱼大夫感念殿下礼贤下士,不厌粗鄙,又怀记着陛下恩德,所以才不顾老病之躯,山长水远不辞劳苦地投到东宫效忠残力。”
听完,鱼老爹朝我递来一个眼神:“果然东宫水土养人,妮子的官面话越发精进了。”
我也递了个眼神回去:“还是多亏在太子身边待久了耳融目染的缘故。”
“胡说八道!岂有此理!”大司马嚷道。
“小臣的话句句属实,当初在南域,殿下亲自登门探望鱼大夫以礼敬待之事,一时传为美谈。然而大司马对此执意猜疑,多番刁难,是何居心?难道诸位参奏我们父女欺君罔上是假,存心给殿下安一个无父无君的大逆罪名才是真?”我先发制人道。
被我一言道破心事的众臣惊慌失色,大司马亦大吃一惊,都连忙便国主跪下请罪,人人口中称不敢。
国主听见此事涉及储君,忽然警觉,对于权力之争,他毕竟是过来人。
太子扭头看了看我,我愧疚地看了看他。
我并非有心将他拉进来挡刀挡枪,只是事从权宜,唯有这样才能令国主冷静下来看待此事,不被那些人的诬告蒙蔽视听。
“鱼卿辞官之事,乃是朕亲口允准,纵然其中有不得当之处,朕亦念其有营救之功,不予追究。此事翻过不提,众卿改论别的事。”国主果然是个护犊子的,一听说太子涉及此事,便三言两语将事按下了。
朱执暄眼看一桩现成的欺君之罪被国主按下去了,急得上窜下跳,恨不得咬过来,连忙站出来道:“即便如此,鱼向晚与罪臣钟直相从过密,结下姻亲,又想如何洗脱干系?”
“哦?”国主圆胖的脸上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线,朝我与鱼老爹看了过来。
“陛下,钟直乃是大逆罪人,鱼向晚同其交好,其谋逆之事,鱼向晚有共犯之嫌,并且鱼舍人与钟直之子钟池有婚姻之约,理应连坐。依臣之见,应即刻下旨将二人抄家处死,请陛下圣裁!”朱执晏义正辞严道。
“所谓婚姻之约不过同僚之间饮酒闲话,无心一句戏言而已,御史大夫有何凭证?”我问。
“鱼舍人说得好轻巧!殊不知一口唾沫一根钉,大丈夫一言九鼎,儿女婚姻大事岂能随意玩笑!鱼舍人身为深闺女儿家讲话如此不知羞恬,真不知是何家教!”朱执暄急得像乌眼鸡一般。
闻言,太子眼神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