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意没有让关山月送他,主要是这个天气开“敞篷车”实在是太冷。若是开四个轮子的汽车,他又担心关山月能不能安全返回。他干脆自己背上行李,利落地走了。最主要的是,他不喜欢这种分别场景,两人凄凄惨惨的感觉。他甚至还想象过,两人一时忍不住抱头痛哭的画面。在关山月面前哭了出来可不行,他一个大男人,这还是得要面子的。
上海是淞江音乐学院内
陈晓渠今天难得加了个班,就听说儿子晚上要回家了。她得赶紧赶回家去,还能和儿子一块儿吃个晚饭。好几个月没见的人,心里不知念了多少回了。听说他是灰溜溜的被人赶回来的,也不知道真假。她心里满是即将见到儿子的兴奋以及对他求学经历的好奇,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比往日都快了很多。只不过她一脚还没走出门,赵明海抢她一步“闯”了进来。
“陈院,我有件事找你,过几天我要请个假。”
“嗯嗯,行。”
陈晓渠一口答应了,就要走。请假就请呗,年底了年假也是该用掉了。赵明海也真是,就这么点大事,微信上说不就得了,还特意跑来当面说。
“没事儿,我先走了。”
陈晓渠急着走,又被拦住了。
“作为领导,你就不能问问我这请假要干嘛去么,万一我身体不舒服呢,你也不关心一下下属。”
陈晓渠知道赵明海的德行,不能跟他计较,否则没完没了,于是特别敷衍的问了一句,“那你有病吗?”
赵明海要的哪是这样的问候呀,但好歹是适可而止了。
“没有,我是打算请个几天假去苏州一趟,去看看宁意。”
陈晓渠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这人消息怎么这么不灵通,宁意都到家了,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你要是去看关山月,那你去苏州我没话说。但是你要是去看宁意,我劝你还是别去了。我给你的意见是,你可以今天晚上去我家吃饭。”
赵明海没听懂这话什么意思。
“我去你家吃饭干嘛,我是说我买了去苏州的票,打算明天突击一把。顺便帮你侦查一下,宁意有没有认真弹琴,进步大不大。”
按常理说,赵明海提到宁意,陈晓渠一般都比较感兴趣,只是今天兴致泛泛,连个追问都没有。甚至身体一直朝着门外倾斜,半秒都待不住的感觉。
“明海啊,我劝你要不今晚就去我家吃饭吧,说不定能更快的看到宁意的琴艺有没有进步。”
女领导多次邀请单身男下属去家里吃饭,这哪能随便答应的。赵明海洁身自好,坚决不可能搞这种裙带关系。
“饭我就不吃了,回头到了关浜村,让宁意给我做几顿好吃的,你家都是点的外卖,有啥好吃的。”
陈晓渠摇了摇头,这人怎么好赖话听不懂呢。
“走吧走吧,我家有惊喜!”
陈晓渠连拖带拽,把人弄回了家。
她家确实有惊喜,毕竟给赵明海开门的就是宁意。
“你,你,宁意?”
赵明海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昨天他俩还通过电话,怎么今天人就瞬移回上海了!他这么早就放假了么,虽然说快要过年了,但也不至于这么早就回家歇着吧。他现在不应该日夜苦练的状态么,还敢这么悠哉悠哉的。
“赵教授,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
“你妈非拉我来吃饭,说有惊喜。我现在算明白了,果然够惊的。你什么情况啊,回来的这么突然。不会是关山月偷懒,给你放假自己歇着吧?”
“那倒没有,关关还不至于。我也不是放寒假,是被开除了。”
这前后起起伏伏的,给赵明海整得脑袋嗡嗡的。
“这绝对不可能,关山月不是挺喜欢你的么,不可能一天之内心性大变。”
关山月就是真跟人处不来,要把人赶走,她也不可能一个招呼不打,至少会告诉自己一声。现在的情况才奇怪呢,两个人平时跟自己联系的倒挺勤快的,现在有了大事发生,这俩都一拍两散了,没有一个人告诉自己。他还兴致冲冲的买了高铁票,准备去关浜村。这要不是误打误撞地先去陈晓渠那里嘚瑟,还真稀里糊涂的就出发了。到时候一进关浜村,好家伙,宁意的影子都没有,哪里还有和谐的师徒对奏啊。那他就不去探望,就成了闹心了。
“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那当初关山月突然辞职,不也是一点征兆没有么。你还是赶紧换双鞋洗手吃饭吧,宁意都多久没在家吃过饭了,今天还一直在等我们。先不说不开心的事不行么,吃饱了再谈。”
赵明海才发现,他到现在还站在门口呢,关键还把陈晓渠也堵在门外边。
“不好意思陈院,我突然看到宁意有点过于激动了。”
这画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宁意和赵明海才是一家人呢。陈晓渠这个亲妈倒是和亲儿子一句话没说上。
饭桌上,一家三口加上赵明海,温馨又尴尬。赵明海有一肚子话要说,但是陈晓渠家的饭桌根本没人张口,都默默的吃饭。也就偶尔夫妻倆会客气地让赵明海夹菜,别拘束。有些家庭的饭桌上会出现父母给孩子夹菜的画面,在陈晓渠家是没有的,他们做父母的也都有分寸感,早就已经不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孩子的身上。当然偶尔有时候还是会有控心性作祟的时候。这样的饭桌,当真做到了“食不言”。
这一家三口难不难受不知道,赵明海是别扭地想立马逃离。他是揣着一肚子话的,谁知道餐桌上氛围是这个鬼样子。他张嘴也不是,不张嘴也不是,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就连夹个菜,都不敢弄出声音,纯纯的找罪受。好容易把这顿饭熬过去,赶紧提了个机会就准备走了。
“宁意,我路不太熟,你送我到小区门口吧。”
临走,赵明海总算逮到个机会和宁意单独相处。这不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了么。
陈晓渠家一出门就是电梯,他刚按了下楼,电梯直接就到了。这晚上这个点,电梯一般都是空的,偏巧他们坐的这一趟满员。人挤人的,他也不能当着一堆陌生人的面畅所欲言啊。公共场合的社交礼仪他还是得遵守的,好歹也是为人师表。
没事儿,他想着不是等出电梯就能说话了么。
“赵教授,给你打的车到了。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再见。”
不是,他们不才刚下电梯么,也没见到宁意点开手机啊。什么时候就车都打好了,这是在家里的时候就等不及要把自己送走了。最可惜的是,还真一点话缝都不给留啊。赵明海那叫一个难受啊,憋了一晚上话,一句没吐出来,还得憋回家去。
在回去的车上,赵明海实在受不了了,一个问不了就问另一个呗。他给亲师妹发消息总行吧。
就是这消息编辑了半天,他总觉得不妥。写了删删了写。
“先生,您到了。请带好随身物品下车。”
“哦哦,好的,谢谢师傅。”
纠结了半天,最后也没相处什么惊天动地的词汇,就问了关山月一句话。
“你和宁意没打架吧?”
这看似简单的一句话,赵明海用意可深着呢。这句话的水平主要体现在,可以从对方的回答上看出很多细微的情感上的区别。
第一,他可以知道关山月和宁意到底有没有矛盾。第二,万一有矛盾,这矛盾到了什么地步。要是打架了,那就基本上让两个人老死不相往来吧。但只要矛盾等级一般,那就可以调节。最主要的是,打架这个是吧,出现在男女之间的可能性不大,一般不上升的暴力血腥程度,属于一种暧昧不清的说法。老话说但是亲骂是爱,这不,他就是想看自己心里的那点小算盘有没有达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