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潮是肯定不敢报警抓人的,他做的这些事情也只能在村里骗骗老人家。这要是让警察过来查一圈,简直就是自投罗网。宁意知道关东潮不敢,他现在就是想弄清楚关东潮大费周折的闹腾,想要得到什么结果?
“我们关浜村就是个平静的小村子,我们也只希望过普通的日子。你虽然做错了事情,但是我们并没有打算真的怎么为难你。但是你这个人心术不正,哄骗小月,村子里你肯定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待会儿就收拾收拾东西,赶紧走吧,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再缠着小月了。你能做到,过去的事情我们就一笔勾销。”
原来是想让他走啊,这是打算来一场逐个击破是吧。仔细想想,这个时候如果应了关东潮的要求,离开了其实也不全然是败退。盯得太紧,剑拔弩张的,谁也讨不到便宜。
可关山月怎么肯,关东潮哪来的权力,就这样嚯嚯自己家的人,她还不吱声?
“不行,我不同意!关浜村又不是什么原始部落,你一个人说了算。这里本来就是自由的土地,谁想来就可以来,想走就可以走的。宁意若是愿意在这儿住,你又凭什么让他赶紧走?你的那些证据谁知道你是不是伪造的!关东潮你别太过分了!”
好多好多年,关山月都没有这样和人吵过架。过去她一直被架的很高,困于一个虚无的头衔。以至于她不得不像别人想象中的那样活着,忘记自己是一个活生生有人气的人。听了太多别人口中的自己,她居然会真的忘记自己的本心本意本情,学着模仿别人口中的自己,过着表演般的生活。哪怕是觉得很累了,退回了这样的小村子里,她也没有办法很快找回最舒适的姿态去生活。可是最近她好像变得鲜活了一点。情绪变多了,想做的事情也变多了。最重要的事情是,她不再端着了。其实她也可以高兴的时候就夸夸别人,不高兴的时候就骂骂别人,讨厌的时候和别人伴几句嘴,真的很舒服。别憋着,当别人心中的圣人心里畅快多了。
“小月,你少说几句吧。你还年轻,对象好找的。”
关山月现在是众矢之的,无论她说什么,都有人来堵她的话,这一次是九爷爷。那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和她亲爷爷关元一般年纪的人。也是这个村子里最关心自己什么时候结婚的人。从来遇到都只催自己赶紧结婚,现在居然也会劝自己离男人远一点。
“九爷爷,我三十多了,不好找对象了,能碰到一个好男人很难了。宁意要是走了,我又得蹉跎几年,到时候真的就没人要我了。九爷爷你现在让我把他放走,回头我孤独终老了我上哪儿找你去?”
“你这……”
关九爷哑口无言,这丫头每次喊她结婚她都打哈哈,这时候劝她离宁意远一点,反倒是较起劲来,真是越活越不懂事儿。
关山月被人七嘴八舌的问的头晕,她干脆也不管什么事实不事实,传言不传言的了,凡是能堵住别人嘴的话,她全一股脑的说出来。既然大家都是在说胡话,她凭什么不能发疯。
事实上,关山月也就撑着一口气在这对峙,内里都已经气得发抖了。她自己却还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气得发抖,反倒是众人看她这副样子,都不敢说重话。都怕她情绪太激动,都要一头栽在地上。
宁意也没有看过这个样子的关山月,只觉得非常的心疼。她面对这样的一个处境,大概是伤心坏了,都有些应激了。关键她还是在为了护着自己才一步不让的。
看着关山月发抖的手,宁意忍不住握住了它。手掌冰凉冰凉的一点温度都没有,他只好把手掌我的更紧一点,让关山月暖和一点也稍微镇定一点。
“行,你们说的我都答应。我今天就走,不会食言的。大家也不必堵在门口吓唬人了,一早上在这边也够累的。”
宁意妥协了,他不是不敢和关东潮对峙下去。毕竟孰是孰非,终究有个对错。只是这过程会让很多人很受伤,他不忍心看下去。他先往后退一步,对所有人都好。至少此刻,关山月不用再面对这么多人的步步紧逼了。
“凭什么?宁意你不准走,你走了我就再也不教你弹琴了!”
关山月本来就心烦意乱的,早上起的急,头发也凌乱的。她坚持拦着宁意不让走的样子,再被门口的北风吹着,有点梅超风的味道。宁意趁乱稍稍帮她捋了捋,好歹光洁了点。宁意都不敢想,他要是再不说结束,关山月能变成什么样子。
“你是师父我是徒弟,教不教都随你。”
这是什么话,关山月一个字也听不得。她忙到现在就是为了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结果,可是宁意不跟他一个战线,她一个人孤军奋战算什么事情?她都是为了谁呀?
“你要走就走吧。”
关山月一下甩开宁意的手,自己回了房间。
关东潮看到自己期待的画面终于出现了,也就没有必要在这里续耗下去了。只要宁意一走了之,之后只剩关山月一个人,后面好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你抓紧时间吧,落日之前我们不要在村子里再看到你。”
一大早的荒唐事总算是这么结束了。只不过在大家的视角下,是觉得找到了祸害柞木林的坏人,顺便还帮关山月认清了一个渣男,挽救了关山月下半辈子的幸福。所以都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人群散去,关二叔和胡兰还停留在原地。
“你真的就这么走了?”
关二叔假装不在乎的随口一问。
“是的二叔,真走。”
宁意点头,他没有什么缓兵之计,就是打算用自己的离开,让关山月少受一点流言蜚语。
“那你好好和小月说,她舍不得你,所以刚才说话冲了点,但估计心里难受的不行。”
胡兰虽然知道这两个人是一条心,但是难免有点意见分歧。今天这个别扭,算是落下了。宁意眼看着的就要走了,她真不想看两个人不欢而散。毕竟这件事情她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一份愧疚在。
其实他们几个人心里都清楚,刚刚的那场闹剧并不是一场死局。胡兰可不就是这场闹剧最好的人证么。她知道关东潮的图谋,也知道监控安装的情况。如果胡兰站出来指认关东潮,这件事情或许会有一个反转。只不过这一意味着她曾经做的那些事情,也会被公之于众,他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自己的做过的错事。
宁意和关山月也没有选择在这样的窘境下,自为了自保胡兰推出来。所以这份人情,胡兰越欠越多。眼下她只希望这两个年轻人能好好的把事情说开,别留下心结。
“兰姐、二叔,你们也回去吧,我会好好跟关关说的。”
关山月在房间闷着声的哭,她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份委屈。被人污蔑不说,还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更可恶的是战友还临阵投降,她居然沦落到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哭的地步。
其实关山月并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她大可以选择报警。孰是孰非再简单不过了,关东潮就是拿捏她心软。千错万错的,关山月也始终狠不下那个心。青梅竹马的情分在那里,哪怕是现在背道而驰了,那也只是恨铁不成钢惋惜。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机会,她也希望关东潮可以走回正道。就和胡兰那件事情一样,关山月不希望关东潮没有机会改过自新,往后余生都带着污点过日子。
“噔噔瞪。”
关山月的房门被敲响。
“关关,梨汤你想不想喝?刚煮好的,又甜又清香。你早上起来说那么多话,喉咙肯定不舒服,喝碗梨汤清清肺呀。”
宁意在外面敲门,关山月假装听不到,没有理他。
“关关,我的手端得好酸,你再不开门的话,碗就要拿不住了。真的,真的,我没有骗人。”
宁意在门外面喋喋不休,关山月也不堪其扰,懒懒地起来开门。
宁意没有拿托盘装梨汤的碗,而是用手直接端着的。刚出锅的热汤,把他两个手掌烫得通红。关山月赶紧接过碗放在桌上。
“也不知道拿个东西端一下,手烫坏了还怎么弹琴!真把自己当厨子了是吧。”
宁意假装难过地撇撇嘴,“师父都说不教我了,我一个大笨蛋,反正也弹不好琴,干脆真的转行去当厨子好了。”
关山月“啪”的一巴掌落在了宁意的胳膊上,隔着衣服其实没什么痛感,但是声音是响亮的。这熟悉的感觉回来了,打是亲骂是爱,宁意高兴着呢。
“少在这胡说八道,都学到这份上了,说什么丧气话。你要真转行了,你问问你朝夕相处的琴答不答应。反正你不准走啊,你要是走了,我真的会生气。”
宁意早上说要走,并不是敷衍别人,他是真的要走的,现在肯定也要和关山月好好聊聊这件事。他拉住关山月的胳膊让她就势坐下来。
“关关,你不觉得我得走么?”
关山月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细想了想他这话的意思。这段时间,她和宁意对于关东潮来说,确实过于碍眼了。从关东潮的角度来看,他们就是在步步紧逼,所以他急了,想出这种招数来对付他们。如果现在宁意走了,还真可能不是坏事。
“你是打算让他放松点警惕?”
关山月和宁意的默契度还是可以的,宁意撕了一个小口子,关山月就可以窥见乾坤。
“是啊,我们俩天天捆绑在一块,两个人对他一个人,关东潮心里能舒服么。我这一走,他多少会觉得自己处于上风,心里得意了,警惕心就没那么重了。到时候也许我们想要的证据,就自动送上门也不一定。更何况他对我的敌意肯定会多一点,但你们好歹一块长大,即便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至于天天存心害你。到底是法治社会,他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也还是要留心。”
关山月总算是接受了宁意要离开的事儿,只不过还是太突然。热热闹闹了几个月,突然之间安静下来,她都来不及切换生存模式。
“把琴背回去吧,我都已经送给你了。”
宁意只收拾了个小包,连他来的时候带的行李箱都打算丢在这里。
“新手练手琴我就不用背来背去了吧,家里还有好几个,不用担心我没有琴。再说了,我过完年就回来了,到时候我还得用这张琴上课的。你可别在这段时间,把它另外送给别人,尤其是搞考古的那小子。”
关山月苦笑,不识货的傻小子,人都要走了还要提一嘴一下姜昭,多大怨啊。
“知道啦,给你留好,路上小心点。”